虽然还有几个疑点,但绿蒂几乎已经肯定这件事了。
在日本与大和的战争中唯有一位学生,能将间谍造成的损害即时告知学院,引起学院内部不合,实践分化作战──那个人就是梦乃诗织。因为身为学院报委员长的她,有特别获得允许,可以在战时携带自己的行动终端。
再者,学生会为了引出间谍,无论撒了再多情报诱饵,间谍就是完全不採取跟蹤或谍报行动,然而这是因为梦乃诗织即使不做这些事情,一样可以取得情报。她甚至不用窃听,因为她能光明正大地出席会议,而且会议内容全都写进了会议纪录当中。
其实只要好好循着这个脉络去想,想不怀疑梦乃诗织都很难。
因此绿蒂先前向一树提议,保留重要情报,不要拿到会议上公开讨论。
这就是假设学生会内部有间谍而撒下的诱饵。
果然,这次她就上钩了。
像她这样在犯案现场被抓个正着,根本已是罪证确凿了。
但是眼下还有几个疑点。
首先,梦乃诗织在先前的战斗选举时,是被林志静洗脑成受她操控的棋子才出来竞选。然而林志静理应知道学院里的间谍是谁,但她还是对间谍用了洗脑魔法,这个举动实在很不自然。
第二个疑点,则是梦乃诗织看起来确实很认真想搜捕间谍。她那份认真的心情并未包含一丝虚假。
更何况一树能够感受到自己和梦乃诗织之间的羁绊,也能感应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一树的那种能力应该无法使用在敌对的一方身上才是。
最后,同时也是最大的疑点在于──要将结论归结至「梦乃诗织很可疑」所需的资讯,全都是由她本人搜集的。
毕竟她是曾调查过骑士学院中有间谍在从事分化战的相关情报,而且还向上呈报的人。
当初提出为了要逼出间谍而设置陷阱这种好主意的人也是她。虽然那次作战以失败收场,却也让一树他们推测出犯人就在学生会内部。
她甚至以採访名义前去调查每一位任务的参加者,最后还报告这些人肯定都是清白的。如此的资讯让人更加确信犯人就在学生会内部。
以一个间谍来说,这儘是些自取灭亡的行动。
让人觉得她根本只是想把自己逼入绝境罢了。
一树好像就是因为还有这些疑点存在,所以不愿去怀疑她。
绿蒂以精神感应感受到了一树内心的那分痛楚。
所以她才决定要代替一树来逼迫梦乃诗织现出原形。
毕竟一树哥哥总是想率先代替大家承受痛苦。
所以我也要替一树哥哥承担对他而言最为艰辛的事情……
怀疑他人──应该是林崎一树最不擅长的事。但是……
怀疑他人──却是夏绿蒂•李文弗劳最为自豪的专长。与其说是专长,应该说是她从小就一直生存在察言观色的环境之中,所以这种行为已经像是一种当然的习惯。
绿蒂跟蹤了梦乃诗织。然而无论是绿蒂的脚步声,还是绿蒂打开学生会的门进到里面的声音,诗织却完全没有听到。
这是因为绿蒂也从一羽学姊身上习得了隐匿行蹤的技术。
「你就是大和派来的间谍吧,梦乃姊姊。」
绿蒂之所以出声攀谈,是因为她认为跟梦乃之间还有对话的余地。
或许自己无法说服她。
或许她有着特别的苦衷。
但是,绿蒂这样的想法立即被推翻了。
「嘻、嘻嘻……」
此时梦乃诗织的口中,传来了像是抽搐般的笑声。
「看见我的人,杀无赦。」
她的语气平淡。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袭卷而来,让绿蒂感到不寒而慄。
这个人……不太正常!
「吾知晓汝之名(Shemha-Mephorash)……汝之名为『汉帕』……是诱来战乱的黑死鸟。在此展开汝那悲叹的双翼吧,啭鸣灾祸之开端!」
此时梦乃诗织的身体包覆在歪界接续的光芒之中。
在她背后慢慢浮现出一只展开巨大双翼的漆黑巨鸟虚像。
这是所罗门72柱的恶魔汉帕──是和菲尼克斯成对的鸟之恶魔。
相对于菲尼克斯象徵生与死的「生命分水岭」,汉帕则是象徵战争起始和终结的「时代分水岭」。
梦乃身上的制服逐渐分解成根源粒子,一道道蓝黑色的火焰在她的裸体上窜动。蓝黑色的火焰硬化后,转化成了魔导礼装。
「……杀了你。」
她以爬虫类般冰冷的目光瞪着绿蒂。
「真理将吾解放(Veritas me liberabit)……是人类庇护者亦是父亲的贤者啊,在此展现汝之睿智!」
绿蒂也做了歪界接续,换上魔导礼装。
「知情的人……全都去死!」
梦乃诗织这位温驯的少女,此时发出别人从未听她这么喊叫过,像要扯破喉咙的声音。绿蒂脑中想要对话、想要听听苦衷等从容不迫的念头,被她的嘶吼一气刮到另一个次元去。
──同一时间,周遭的空气停止流动了。
这是高难度的通常魔法,梦乃用薄薄一层散开的念动魔法,抑制了附近一带的空气,不让它震动。这是一种为了不让声音泄漏到外面的魔法。
现在,梦乃诗织即使施展攻击魔法毁掉整栋校舍,崩塌的声音也不会传到外头吧。
现在,即使绿蒂大声哀号,她的声音也传不出去吧。
……看来她是真的想在这里战上一场。
为了不让目击她真面目的人活着回去!
「……展开双翼散落的是污秽。掀起细长的螺旋之风,成为穿刺精神的子弹!振翅贯穿吧!暗黑之螺旋(Black Bullet)!」
梦乃诗织对着绿蒂伸出手掌。
「咚!咚!」从她手掌中射出了好几发闪着黑色光芒的子弹。
「人类历史上蓄积的睿智啊,幻化为覆盖其身之层层装甲!沉重、厚实,抵挡一切的蛮横之举吧!辉钢之机动装甲(Seusenhofer)!」
绿蒂迅速发动防御魔法。此时,一套厚重的金属装甲装备在她俐落的白色魔导礼装上。
守护绿蒂的装甲,接二连三挡下了漆黑的子弹。
黑色光芒的子弹其实是被漆黑火焰所包覆的鸟羽。这些羽毛虽然都刺进了装甲,但威力并没有强到能够贯穿。
然而插在装甲上的羽毛却摇曳着黑色的熊熊烈焰,这一道道火焰从装甲的缝隙轻触到绿蒂的肌肤。
防卫魔力抵挡黑色火焰,保护了绿蒂的皮肤。但在这个瞬间,一股宛如漆黑毒液的东西顺着防卫魔力像是透过魔力导线传导一般,流入绿蒂的精神之中!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不舒服感受,彷佛大脑表层被火烧灼……!
这道黑色火焰散发的并非热能!而是燃烧精神的漆黑烈焰!
「暗黑之螺旋!」
梦乃诗织又再连续射出更多黑色子弹,绿蒂为了不让子弹碰触到皮肤分毫,不得不慎重地以装甲抵挡攻势。但在防御无数根羽毛之后,装甲上也开始出现裂痕。
绿蒂用背部撞击门扉,打破门后逃到走廊。
她直接以脱兔般的速度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上宾士。
这时绿蒂回过头髮动了魔法。
「怒吼吧!文明授予人类破坏!智之咆哮烧灼汝身、粉碎汝身,将汝之尊严封闭于瓦砾之下!黑铁时代的揭幕!」
这是普罗米修斯等级1的魔法──绿蒂右臂上生成了一把巨大的格林机枪,向追赶而来的梦乃诗织击发无数子弹。
但梦乃诗织身上儘管闪烁着受到损伤的魔力光芒,仍是不把子弹放在眼里,追了上来。她拥有十分出色的抵抗能力!
「别想逃!……为了完成任务,我要杀了你!为了活下去,我要杀了你!」
任务。她对任务的执着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就是这个心态让梦乃诗织像是变了一个人。
「……自黑暗而来,漆黑的侵略者们啊……以慾望和暴力,沖毁世界的安稳!用汝等呱呱坠地的哭声宣告战争之开展吧!侵略之幼子们(Berth From Dark)!」
一只巨大的黑鸟虚像在梦乃背后,大大展开它的双翼。
从那对翅膀上射出数十根黑色羽毛。那些羽毛避开绿蒂飞舞,最后刺在绿蒂的逃跑路径前方、她的左右两侧以及正后方。
黑色羽毛像是要包围绿蒂一般插在地上,正当它们看起来像是要自我溶解成黏稠物体时,那一团团的黑色物质却转眼间膨胀成人的形状。
一具具黑影开始逐渐带上湿黏的金属光泽,接着从它们手中伸出一支细长的东西,最后化成握剑的形态。
黑色羽毛变成手持黑剑、身穿甲冑的漆黑骑士,将绿蒂团团包围。
绿蒂停下了脚步。那群黑暗骑士从狭窄走廊的前后左右袭击而来,以她目前手上的格林机枪根本无法阻挡它们的攻势。
从四面八方挥下的剑光,轻易地粉碎了绿蒂那已经龟裂的装甲!
「……人类的庇护者啊,请汝于此展现抵抗神之暴虐意志的睿智……迎击兵器( Rebellion)!」
这是普罗米修斯等级6的魔法──自从能够使用这魔法之后,她还没在实战中尝试过。
绿蒂的四肢和背部全都加装了具有锐利尖角的装甲。这身装甲不只保护身体,上头还一个接一个排列着无数具小型推进装置。这些装置顺从绿蒂的意志,同时喷出火焰。
绿蒂娇小的身躯瞬间加速,向上飞去。
而且她的加速路径并非直线──绿蒂可透过自由晃动手脚,将无数个推进装置移往任何方向,进而可以做到任何方向的加速、停止移动或是变换方向。
绿蒂一面随着魔法力学计算出的结果,一面像是在游泳般摆动手脚,以複杂的Z字形高速移动,瞬间穿越了黑暗骑士们的缝隙。
那群黑暗骑士「锵!」的一声撞成一团。
绿蒂脱离它们来到空中,迴旋一圈之后瞬间展开反击。「迎击兵器」就如其名,不仅可以迴避对手的攻击,同时也具备直接反击的功能。
「普罗米修斯,劈裂!」
此时绿蒂驰骋于空中,她的腿部装甲已经丧失在地面奔跑的功能。取而代之的,是由双脚延伸出的长又大装甲上所装备的锐利刀刃。刀刃背面排满推进器,现正喷着火焰。绿蒂就像芭蕾舞者一般,摆动已经化为超高速利刃的双脚,将附近的黑暗骑士全都劈成两半。
「普罗米修斯,开火!」
双臂上的装甲除了是护盾之外,同时也装有更大口径的格林机枪。残暴的子弹伴随着四散的硝烟和弹壳不断射出,粉碎了位在远方的那些黑暗骑士。它们不是只被打成蜂窝,而是灰飞烟灭。
绿蒂瞬间脱离险境的同时,还歼灭了敌手。
但是这时的绿蒂却已经从梦乃诗织本人身上移开了注意力。
「嘻、嘻嘻嘻嘻!去死!」
这声喊叫让绿蒂察觉到她已经在附近了。
梦乃完全没发出声响,蹬的就沖了过来,近逼到绿蒂身边。她急速奔跑在绿蒂的死角(Dead Angle),这程度的体能绝对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魔技科应该不会把圣痕魔法使训练到此般身手才对。
此时她的右手有三道光笔直伸了出来──是钩爪。
「刻入诅咒,暗猿!拔爪解魂,怨明魔脱!」
──是神器!
绿蒂甚至连提防这个神器效果的时间都没有,右臂装甲的缝隙就被划开了。
防卫魔力顿时碎裂,化作光之粒子四散开来。
然而绿蒂立刻就明白了这把神器的效果。被钩爪划开的防卫魔力裂痕,本来马上就会有新的魔力流入该处,堵住裂口。
但是这个自然疗愈机能现在却毫无反应。
新的魔力并未流入裂口,感觉就像伤口受到污染,遭到诅咒一样。
梦乃诗织再度挥舞起钩爪──瞄準的正是还没恢複的防卫魔力裂痕。绿蒂的防卫魔力被划开的地方位在右手肘内侧,那里有大动脉流经!
她是打算从防卫魔力的破损处直接攻击肉体,给予致命伤害!
绿蒂感到极度惊恐,使用全身的推进装置,奋力向后退去,逃离了对手的攻击範围。梦乃诗织虽然没有击中她,但攻势也未就此停歇。
「捲入忘却之浪涛,沉入黑暗吧……妖惑梦!」
她更是在几乎没有咏唱的状态下,发动了魔法。
此时在她背后浮现的并非汉帕,而是一只外型奇怪的四足动物虚像。脸上长着大象般的鼻子,有着宛如小熊的矮壮身体,还有像是老虎一样肌肉发达的四只脚。
绿蒂不知道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是……凭依召唤!已经和所罗门72柱神魔缔结圣痕契约的人,居然被别的神魔凭依在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只是现实中,那个魔法无法迴避的效果袭向了绿蒂。
一股强烈的睡意如同怒涛般涌到了绿蒂的脑髓,她的意识立刻就被束缚,彷佛要被带往遥远的彼方。脑中意识就要陷入一片空白了。
不过绿蒂瞬间用精神控制魔法保住了意识,勉强避免昏昏睡去的窘态,然而现在仍在战斗,但她在魔力上的集中力却已是紊乱如麻。
当下绿蒂正以魔力操控全身的推进装置,向后方加速之中。此时意识突然涣散,全身的推进装置便失控地往其他方向而去。对这套操纵无数推进装置驰骋空中的兵器而言,绝不可欠缺的是缜密的魔力操控能力。
然而此时绿蒂的手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失控到被各自部位的推进力拖着走……接着她立刻就无法维持高度,坠落到走廊上。即使如此,推进装置依然继续喷着火,一边震动着她的全身,一边让她滑过走廊。绿蒂就像是失去翅膀和触角的昆虫,在地上不停挣扎。
绿蒂脑海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