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的審判

「确认魔力云消失！观测到亚特兰提斯的座标了！亚特兰提斯在太平洋的极高上空，停止移动了！」

密切监看地球表面上所有现象的观测组这么报告。

这里是在日本政府开设的「神话战争应变中心」的会议室。

政府深切认知神话战争是国家面临的最紧急重大事态，因此让政府部会首长、高层进驻此处。

虽说是应变中心，但根本无力处理。

只能瞪大眼睛，翘首等待奋战的那群少年归来。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只能左等右盼的情况终于结束了。

「……也就是说战争打完了吗？」

山形参谋本部长嘀咕。室内瀰漫冰冷的紧张气氛。

亚特兰提斯原有魔力云笼罩，与外界完全隔离，飘移在不知在何方的天空中，如今揭下云雾面纱露出样貌，还停止移动。

现在的话，搭飞机过去应该是能降落登陆吧。

这种情况代表什么意义？

其实不难想像，就是神话战争已经结束——

「……是日本赢了吗？」

内阁总理的嘀咕越来越小声。

这个问题没人答得出来。总理应该也只是在祈求获胜才那么嘀咕吧。

这是场七大势力参与的大混战，单纯计算下获胜机率为七分之一。日本若是落败，世界将会天翻地覆……

对少年们来说，这是场为了以自身力量掌握未来的战争——但是对只能等待的大人们而言，是场让人感觉快发疯的恶质赌局。

即使如此，这种完全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等待的「应变中心」根本前所未闻。但是又不能因此解散……

「亚特兰提斯正逐渐降低高度！」

幻想大陆逐渐失去魔力，看来神话战争果真是结束了。

「虽然无从得知谁胜谁负，但就预设是我方赢了，準备一下，等等去接他们吧。」

山形参谋本部长终于拿出有意义的提议了。

必须将那些在亚特兰提斯奋战到最后的勇者们接回祖国。

「只是要怎么去接？既然是飞在天上，所以得派出直升机航空母舰吗？……观测组，亚特兰提斯正确位置的资讯呢？」

防卫首长回头看了观测组。

「不过，那边不是正在降低高度吗？」某人这么指出。

「说的也是。那么用船呢？不管怎样我得先知道正确位置……你，回答我的问题，亚特兰提斯现在的座标是？」

正在降低高度？——现场所有人全已失去判断实际情况的能力，一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显示出的危险。

亚特兰提斯正在太平洋上空降低高度……？

观测组人员被山形参谋本部长重複询问后，就像无视问题本身出声大喊，打断整个对话。

「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在亚特兰提斯奋战的那些人出了什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国家有危险！体积极大的亚特兰提斯……现在下坠的速度明显加快，就快掉到距离日本非常近的海域了！」

……怎么会这样？

「这会引发海啸啊！」

†

一树沿着阶梯往上走。

虽然疲惫不堪，但每走上一阶身体好像就快活了一点。

并非体力恢複，而是肉身逐渐丧失实际的感觉。

一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置身极高的空中，脚边除发光的阶梯外，就只有一整片无垠的云海。眼前的风景令人觉得太不真实。

不，这些都是现实世界的事物吗？再这么顺着楼梯往上爬，应该也不可能走到外太空。这座阶梯肯定连结了现实世界与异世界。

总觉得，越往上爬就自己就越不是存在于肉体，而是被置换成虚像、灵体那种非物质的存在。

不知该说这像是升天的感觉？还是获得解脱？在尽头等待的应该不是多好的东西，但自己倒是有种快感，像是逐渐被过滤成一种纯粹无暇的存在。

『完全就如你所料。』

在脑……脑里？响起瓦西雷欧斯·瓦西雷翁的声音。

应该不是脑里，而是在自己的思绪里响起的吧。毕竟，大脑是肉身的一部分。

而现今的自己早已不是血肉之躯。

『你已经从肉身转变为虚像，并且踏进歪界了。现在的你已是混入歪界无限魔力漩涡中，名为林崎一树的精神体了。』

那个声音既像男又像女，非常好听——虽然好听，却是个惹人厌的声音。

一树低头看了自己的外观——身上穿着拉结尔之衣和所罗门之印，腰上佩带天丛云剑与裘耶。

即使现已不是肉体状态，但自己终究还是自己。

一树的灵魂外观，不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眼前景色出现了变化，四周云朵逐渐增加。这种云朵带有金黄色，会闪耀光芒。

金黄云朵像是要覆盖蓝天般翻涌扩散……

不知什么时候，阶梯从脚边消失了。一树浮在轻盈飘动的云朵之中。

眼前光芒洒落。

发出光芒的物体真面目是七彩羽毛。是鸟类的羽毛……不对，不可能会是鸟类。如果不是鸟类的羽毛，又会是来自何者的羽毛——结果是天使的羽毛。

洒落的羽毛中浮现巨大天使的外形轮廓，张开六双十二面比自己身躯还要大上数倍的翅膀，身影极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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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金黄云朵为背景，张开七彩翅膀——构成宗教绘画般的光景。

而且眼前的他不同于在地面上见到时的样貌，头上还长有弯曲的巨大犄角。

「我虽曾用俗世姿态，以瓦西雷欧斯·瓦西雷翁这个人类名字自我介绍过，但你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模样吧。」

他将白皙的手抵在端丽的尖下巴，像奏起轻柔乐音般说着话。

这外观虽然令人联想到天使，但这家伙不是天使。

他已经不只是这类存在。

「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好了，我是旧三大神话的主神，路西菲尔。」

其真面目是堕天使路西法，别名魔王撒旦！

不过在他以瓦西雷翁的身份告知战争始末时，就已预料到事情会是如此。

但是这个堕天使会称自己是三大神话主神，也有一段食人，不，是噬神般的故事。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十个神话为在这个世界创造终极秩序，因而相互争战。

赢得这场神话战争的神话能合併其他所有神话，成为统驭一切智慧生物精神世界的「终极幻想」。

当中七个神话早早落败，剩下的三大神话战得激烈至极，不过最后仍旧没有赢家，打成了平手。

三大神话只好共享世界。

但是这是个毫无意义的妥协。世上存在三位绝对神，混杂三种秩序，根本无法诞生出「终极秩序」。

一切都无疾而终的三大神话在主导世界期间，力量越来越弱，逐渐失去在世上的影响力。

路西菲尔这个神魔在当时的神话战争中临阵脱逃，养精蓄锐，并在三大神话力量衰微时忽然现身。

已快丧失力量的三大神话势不得已，只好将未完成的事託付给这个活力十足的倖存者。

託付的正是所有秩序神魔的夙愿，在这世上实现能引导人们走上正途的终极幻想。

如果自己这三个神话终将无疾而终，由其他神话来实现夙愿也无妨。让持续恢複力量的七神话相争，再次展开神话战争吧！

路西菲尔受託这个夙愿的同时，还继承无法成就终极幻想的三大神话所有力量，成为「管理人」。

因此现在这名——由路西法更名后的路西菲尔才是三大神话的主神。

堕天使重回天上的王座。

他身上环绕的魔力呈现七彩。据说这股继承三大神话意念的力量，仅能用于管理神话战争。

整件事看下来，一树感觉到类似移香斋从溥子身上篡夺力量的那种卑劣，即使如此在听到他是三大神话的主神后，也不禁感到格外畏惧。

三大神话虽然功败垂成未顺利化为终极幻想，但终究还是那三大神话。

如今，过去神话战争的倖存者，与第二次神话战争的赢家相互对峙。

「那么……你获得终极幻想后，打算许什么愿？」

管理人面对赢家这么说。

「我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就拿不到优胜奖励吗？」

一树说完充满挑衅的话语后，路西菲尔噗哧一笑，但唯独眼神没有笑意。

「这个嘛，确实要有那种心理準备会比较好。」

「我……希望每个人的精神都独立自主。我就算获得所有神话的力量，也不会把所有人的精神统合为一。」

这个答案明显不合此位管理人的意。

路西菲尔的眉头就像产生裂痕出现皱纹。

「你如果不将精神统合为一，那要拿那股力量做什么？」路西菲尔询问本意。

一树环视了周遭的空间。

「这个飘浮金黄云朵，几近恶搞的庄严空间……也是歪界吧。歪界是连结无数人类的深层心理混杂而成的东西……是片集体潜意识的汪洋。同时也能说是一片人类自己无法掌控的潜在魔力大海。」

从浮动飘蕩的金黄云朵中也能感应到令人不寒而慄的魔力密度。

「众人全都会幻想『如果有这种神秘的存在……』，接着从这片集体潜意识漩涡中忽然获得形体，诞生于世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

「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亲切，用简单好懂的方式跟我说明，但是你的理解是对的。」

「你们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人类创造出的存在，然而你们毕竟是集体潜意识下的魔力产物，所以才会拥有远比人类强大的力量，并且自古就仰仗那股力量在彙集人们的信仰，掌控人类的世界。」

「你用掌控这个字虽然不好，但我们也一直暗中协助你们这些确实是『连黑夜都害怕』的人类。」

「但这样的架构还真是扭曲。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居然在掌控人类。」

很多科幻小说描写人类创造出的人工智慧管控了全人类，所谓的终极幻想就是与此相近的概念。

「但那是你们祈祷祝愿才产生出的架构。能够实现愿望的是魔法喔，毕竟你们是自己希望世上出现比人类高阶的存在，并且祈求他们守护你们的心灵安宁。」

「人类在某个时期或许需要那种心灵上的依靠。但是人类会成长进步，总有一天会独立自主，而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了。」

「你那种想法，是打算怎么运用这股伟大的力量？」

「我……要用终极幻想的力量，消除这个精神世界里的神话。」

「你要消除、杀死所有的神魔啊！你如果否定幻想，连带也会失去魔法之力喔！」

「然后……我会把我和蕾梅的愿望合而为一，创造出消耗终极幻想所有魔力的第一原创〈inal One〉。」

第一原创——神魔和其契约者的意念合为一体时，神魔便会创造出象徵契约者精神特性的专属召唤魔法。

现在一树和蕾梅的愿望已经完全一致，正是运用终极幻想这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存在，设计个人专属魔法的最佳时机。

「我会让所有神魔化为具有人类外形的实体，进而和人类变成地位对等的朋友。」

「……朋、朋友！」

路西菲尔这时瞪大他那犹如柳叶般飘柔的双眼，愣在原地。

「这不单只是愿望。蕾梅一直以来都教我『要和大家和睦相处，珍惜羁绊』。因此这就是所罗门神话的教义，对我们来说更是信仰。」

用终极幻想的力量，让赢得胜利的神话信仰化为现实。

这才应该是神话战争该有的样貌。

「……讲那什么烂理由！」

路西菲尔叹了极大一口气后不屑地说。

「那种乱来的教义打哪来的啊！你的契约神魔到底教了你什么啊！」

「你对蕾梅的教育有意见吗？」

雷蒙盖顿在一树身旁轻声浮现。

眼前的她不是小女孩身形，而是本来的成熟大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