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測定等級

今天是飞鸟来到宿舍八天后的星期六。六月即将过半，令人昏沉的暑气与潮湿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夏天已正式到来。

「好热～……」

穿着制服的隼人抹去额头的汗水，一边擦着通往中庭的客厅玻璃门，一边喃喃自语。高温加上浓浓湿气，在这种闷热的天气打扫，当然会不停流汗。

看到隼人这副德性，正在用除尘拖把拖地板的飞鸟若无其事地开口了。她身上穿着制服。

「哥哥真的很怕热呢～从以前就是一到夏天便马上吵着要拿电风扇出来，不然就是吵着要进冷气房。」

「毕竟天气热是没办法解决的事吧？天气冷只要多穿几件衣服就好了，但天气热就算要脱衣服也有限度。而且现在也不能脱……」

「我不在意哥哥脱光喔？」

「我在意！而且还有小明在吧！」

「……我也不在意，脱到剩一条四角裤都还在可接受的範围。」

明正在擦餐具柜，像是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般，面无表情地开口。她身上也同样穿制服。

结原高中星期六早上有课外教学，隼人和明先前在学校上课，所以两人才会穿着制服。至于飞鸟，她先前似乎和朋友出去玩，大概是懒得选衣服才会穿制服吧。飞鸟有时候连放假都会穿着制服出门。

「看吧，只有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太在意。就算哥哥脱了四角裤，我也没关係喔？我反而希望哥哥脱光最好，因为我想确认哥哥的发育情况。」

「你想确认什么的发育啊！」

现在隼人、飞鸟和明三人正在打扫宿舍。隼人等三人负责打扫宿舍的工作，每个星期一放学后都要进行清扫。

顺便一提，琴美负责煮饭和採购日用品，玲奈和诗爱则负责洗衣服。

「就算只清理共享空间，打扫宿舍还是很累人呢。宿舍和家里不一样，不仅很大，还有很多间厕所。以前全部都是佐藤学姐一个人打扫的对吧？负担不会很重吗？」

长长的走廊与楼梯，可以容纳四个人一起煮饭的厨房。足以容纳十个人以上的巨大客厅。每层楼各一间的厕所，再加上尺寸和街上澡堂相当的浴室。

虽然这里算是比较小的宿舍，但一个人打扫还是太大了。就算适度地偷懒，全部扫完也要花上半天吧。

「……再辛苦也比不上琴美。而且我想玲奈的工作也相当辛苦。」

「结论就是大家都很辛苦吧。」

琴美不仅每天準备早餐和晚餐，甚至还帮忙採购。而且现在她也依然一个人包办这些事，隼人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玲奈也一样，每天早上要洗所有住宿生的衣服，从学校回来后又要把衣服收进来。虽然现在有诗爱帮忙，但以前都是一个人做，想必需要花费不少劳力。

「这就表示大家都很努力呢。」

隼人来到宿舍以后，才知道以前母亲理所当然地承担的家事究竟有多么辛苦。隼人因此更加感谢母亲，这是搬进宿舍的收穫之一。

（人活着真的是靠互相扶持呢。）

隼人想起以前知名教师连续剧的主角热情阐述人这个字的形状的意义。据说人这个字，是表现人与人互相扶持的样子。这个意象多么棒啊。

——一定就是这种善意累积，构成了社会这个架构——隼人甚至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我无法原谅风见学姐负责洗衣服这件事。那绝对是故意的，充满慾望。」

「为什么那会变成恶意啊！」

「因为风见学姐洗衣服的时候，会碰到哥哥的内衣裤对吧？」

「呃，这个嘛……嗯。」

老实说，隼人也很抗拒这件事。让班上女生洗自己的内衣裤，使他心中羞耻的感觉远超过喜悦，于是隼人前几天甚至提议了要自己洗。

但玲奈却说：『我更讨厌让隼人做已经确定是我份内工作的事情（就算只有一部分）。』

莫名其妙地赌气不肯让步。

「我明明说了由我来洗哥哥的内衣裤就好，她却还坚持反对。重点是，我认为把哥哥的内衣裤和其他女人的内衣裤放进同一台洗衣机洗，是非常不检点的事情。要知道，哥哥的内衣裤会和其他女人的内衣裤翻云覆雨地搅成一团喔？我认为我和哥哥的内衣裤应该单独放进别台洗衣机洗才对。」

「唔、嗯，我知道飞鸟你很在意大家的内衣裤混在一起洗这件事……但是，要把我和飞鸟的内衣裤放在一起洗，我也有点抗拒……」

隼人感到难为情地含蓄回应，飞鸟露出傻眼的表情。

「可是，在家里的时候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仔细想想还满不好意思的……」

「会吗？我反而希望我们的内衣裤能一起洗。这样我的内裤就有可能沾上哥哥的味道。」

「飞鸟，你来到这间宿舍以后，言行举止是不是变得愈来愈奇怪了？」

「会吗？我从以前就喜欢哥哥内衣裤的味道喔？就说了这样很普通啦。」

（喜欢我内衣裤的味道……咦？飞鸟闻过我的内衣裤吗？）

——正常女生是不可能会闻哥哥的内衣裤的。

隼人看着说出奇妙话语的飞鸟的脸。飞鸟虽然浮现和善的微笑，眼眸深处却显得莫名空洞。

简直就像是被不好的东西附身了一样——

（对、对了，在家里的时候，换洗的内衣裤有时候会自己消失——不、不会吧？）

「说起来，风见学姐从名字的字面来看就很糟了。风见的风仔细一看，里面有代表虫的『虫』字，正好就是缠着哥哥的害虫。玲奈的玲也一样，是王这个字再加上命令的令。这一定是象徵了想遵从王之命令的潜在意识——」

「你果然变得很奇怪吧！」

「咦？是哥哥你多心了啦。讨厌，哥哥就爱操心。」

飞鸟笑着回应，一副「奇怪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隼人」的模样。

（不对，绝对有问题……）

而且，从飞鸟刚才的话中，也感觉得到类似杀气的奇妙气息——

「……你们两个的感情真好。」

这时，望着隼人与飞鸟一来一往的明轻声说了。

「毕竟是我和哥哥嘛，怎么可能会感情不好。」

飞鸟挺起丰满的胸部回答。

「……这样啊。」

明表情略显落寞地回答。

（说到这个——）

隼人想起之前明也曾经像这样，看到他和飞鸟很要好而露出寂寞的样子。

『以前有过哥哥。』

（她好像还说过这种话……）

或许明是看到隼人和飞鸟感情融洽的模样，于是想起了关于亡兄的悲伤过去。

「啊，那、那个……佐藤学姐？」

飞鸟发觉明无精打采，便采问表达关心。

隼人也在思考该怎么回应明——该道歉、还是该鼓舞她——之后他开口：

「……小明，你听我说，如果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你要说喔？」

「……（点头）」

明一瞬间若有所思，之后静静地点头。

为了缔结奏魂之盟，王与悠久骑士需要了解彼此，建立能够分享秘密的亲近关係。所以隼人身为王，有义务更加了解明。

当然即使没有王的义务在身，隼人依然会出于纯粹想替明解决烦恼的鸡婆热心，而主动表示愿意帮忙吧——

——叮咚。

就在隼人他们交谈时，通知访客上门的铃声响起。

「好像有人来了。」

「我去看一下，你们两个继续打扫。」

「……（点头）」

隼人走向玄关，打开门。

只见一名流露沉稳气质的下垂眼女子站在门口，双手抱着大纸箱。她的面貌姣好，吸引住隼人的目光。

对方短髮的发尾烫成玉米须。年纪似乎比隼人大几岁。不知道是大学生还是社会人士——

再加上出色的淡妆加持，整个人散发出成熟气息，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和隼人同年的高中生。

「你好～我送东西来了～嘿咻。」

短髮女子慢条斯理地这么说完以后，将纸箱放在地上。

「是宅配吗？」

「嗯～？嗯～……？」

女子眯起那双下垂眼，将隼人从头到脚来回打量过一遍。

然后，女子凝视着隼人的眼睛，凑近了脸。

女子就这么笔直地盯着隼人的眼睛，脸靠得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咦？咦？请、请问怎么了吗？」

女子终于逼近到两人的鼻子就快碰在一起的距离。

（呃、呃……）

凭良心说，女子长得真的很漂亮，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稳重气质中也感受得到成熟的魅力。被这种美女盯着看，隼人的心跳不可能不会加速。

就在隼人不知所措时——

「该不会～你就是那个王吧～我猜～」

（——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宅配人员！）

隼人立刻拉开一步距离，提高警戒。他认为她或许是要对他不利的魔术师。

没想到女子见状却捣着嘴嗤嗤地笑了。

「啊、啊～你不必那样提防～我是～……」

「怎么，汝来了哪，一叶。」

「啊～理事长～午安～听说前几天双叶来过～」

被唤作一叶的女子匆然声调一转回应理事长。

「是哪。送铠甲过来的那次是她对吧。」

「理事长，这个女人是……？」

「喔，她是受理术锻造师委託帮忙送理术具过来的，就类似帮手哪。不只有悠久骑士和理术锻造师，也有像这样帮忙的人哪。」

「我叫作绿川一叶。请多多指教～王。」

一叶浮现出和气的微笑向隼人鞠躬。

「请多指教。我是夕雾隼人。」

隼人也面带笑容鞠躬回应一叶。

「不过，不是悠久骑士或理术锻造师却提供协助……是因为家系之类的关係吗？」

「一叶直到几年前，都还担任悠久骑士哪。」

「原来如此。」

隼人懂了。他从以前就一直想不透，辞去悠久骑士的工作以后，那些人现在都做些什么，看来似乎是会帮忙现任的悠久骑士。

「而且不瞒你说，一叶可是——」

「啊～！糟糕～！」

就在里昆卡正要透露某件事时，一叶提高嗓门打断她的话。

「我还得赶去下一个地方才行呢～那就改天见了～理事长！还有隼人同学！」

一叶放下纸箱，慌张地离开宿舍。

「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慢性子还是急性子。」

「先不谈好坏，她那个人就是我行我素哪。顺便一提，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不管是长相还是个性都如出一辙哪。」

「哦～……不过，我有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那个人不当悠久骑士了？」

隼人对退休这件事感到疑惑，这不光针对一叶而已。隼人在从事悠久骑士活动的过程中，渐渐明白悠久骑士与魔术师之间的战争历史匪浅。既然如此，目前第六因果领域的悠久骑士居然只有高中生，这点实在很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间宿舍也是悠久骑士专用的宿舍。那以前的住宿生究竟上哪去了呢？

「单纯是因为失去力量了哪。」

「……力量吗？」

「塑造因果的力量——以太。老身以前也说过，那是起因于女性的生育力对吧？随着母体年龄增长，这股力量会逐渐衰退。因此，一旦成熟就再也无法将理运用自如……这是目前比较有力的说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