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中的歸途

离开家走了一阵之后，我们抵达一栋大宅邸。

……难不成，五行同学是位干金小姐？

我感到很惊讶，不过还是被对方请进屋子了。有我家面积三倍大的玄关立刻映入眼帘，此外还有长长的走廊，以及……

「大小姐，欢迎您回来。」

优雅地伫立在长廊旁的女僕。

她身穿黑色长裙以及雪白围裙，头上戴着发箍。

年纪大概比我跟五行同学稍长，除了五官极为端正外，身材也彷佛模特儿一样。髮长略短，侧面还稍微打薄过。

虽说是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女，但女僕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完完全是张扑克脸。

那名女僕稍稍瞥了我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大小姐，这个不良少年是谁？请您别把垃圾带回家里。」

太过分了吧。话说回来，女僕还真的以注视垃圾残渣的眼神看我。初次见面就能摆出这种态度，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五行同学很难得地发起脾气说道：

「阿熏，南条同学是我朋友，就算是玩笑话，也不准你说他是垃圾。」

听了五行同学的警告，女僕立刻深深一鞠躬。

「那真是失礼了。我本来想提供能让客人开心的服务，看来我把事情搞砸了。」

女僕以丝毫没有反省的态度回答道。

五行同学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我。

「抱歉，南条同学，请你不要介意，进来吧。」

「喔，谢谢。」

我褪去鞋子走进她家中，站在那里的女僕再度面无表情地开口：

「大小姐，趁老爷、夫人选有小少爷出门的时候，带男性回家未免太大胆了吧？为了确实掳获对方，是否需要我提供助兴之葯？」

女僕说到这儿，五行同学已经满脸通红了。

「不、不必了！我不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把南条同学找来家里！你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好吗！让南条同学误会了怎么办？」

慌忙否定的五行同学模样还真有点可爱。

不过，她父母亲不在家的事我倒是现在才知道。

「这样好吗？趁你双亲不在时前来叼扰，如果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

「呃，你想回哪里去呢？」

「……某人的怀抱中吧？」

一想到我现在根本不能回家，只好信口胡诌一句，五行同学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来我家根本不算打扰，就算住下来也无妨。以前南条同学也曾让我在你家住过吧？」

这么说来，之前我确实把刚结束退魔工作、在回程中不支倒地的五行同学带回家照顾。然而，那件事追根究柢也是玛琪娜造成的，五行同学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我对她如此解释，不过五行同学还是笑着对我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开心。所以，我希望能回报你的恩情。」

她都这么客气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谢谢，那我就接受你的招待——」

「钻入你的怀抱中。」

第三者的声音突然插入，我与五行同学吓了一跳，同时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那名女僕还是面无表情地对我们眨眼道：

「真令人吃惊，没想到大小姐也有把异性留宿在家的一天。这是天大的消息，必须早日稟告夫人才行。」

「不、不要这样！妈妈会误会的！」

「那么，就向老爷报告——」

「那样更糟！请你保守秘密吧！」

五行同学开始急了，女僕面无表情地回答她：

「如果大小姐希望我保守秘密，就请命令我不準说出去。」

「呃，那个，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这种说法太客气了，大小姐必须更强悍、更霸道才可以。」

五行同学踌躇了一会儿，接着才以凛然的眸子瞪着女僕。

「不準说。」

「……啊。」

听了五行同学的命令口气，女僕莫名其妙脸红了。

……真是个怪胎。我偷偷把目光挪开，不过面带苦笑的五行同学依旧站到女僕身旁，张口

为我介绍道：

「南条同学，她是阿熏。是在我家工作的小姐。」

「初次见面，垃圾……错了，我是说南条先生。」

这种搞错方法也太离谱了吧，不过我并没有吐槽。本能告诉我，尽量少跟这女人牵扯上就对了。因此，我只是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你好」。

这么一来，女僕也轻轻地对我行了一个礼。

「南条先生，请别拘谨，直接称呼我为小熏即可——如果你敢这样叫小心我宰了你！」

「那我就不那么称呼你了，小熏。」

……啊，渗了。我不自觉就开启了吐槽的本能反应。刚才不是才说最好别理会这个女人吗？

正当我在后侮时，女僕小熏突然掀起裙子。原本以为她是要秀出自己那耀眼的大腿与黑色丝袜……谁知道她却从裙底下的刀鞘拔出武器，毫不迟疑地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垂下视线迅速看了一眼，刀刃长度超过十公分的匕首，正在我的颈动脉附近发出凄厉的寒光。我惊愕地将视线转回小熏身上，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那么，在你死前，请留下最后的遗书吧。」

「不用给我办葬礼了，也不需要弔唁用的祭品花篮。仪式一切以朴素不铺张为主。话说回来，在这种近距离下观察后，我发现小熏的睫毛好长啊。」

我手插着口袋随便回答道，小熏脸上的无表情终于出现一点动摇的迹象，可以看出她已经稍微被我吓到了。

五行同学这时慌忙介入我与小熏之间，她低下头对我致歉。

「对不起，南条同学，刚才那只是阿熏开玩笑的方式。」

「是啊，我一看就知道了。」

从她的身体活动方式就可以明白她不是认真的。儘管面无表情，但眼神有没有杀气，我多少还是可以判读出来。

既然她一点杀人的意思都没有，就可以猜出这只是开玩笑。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识了无趣的玩笑。」

「………，『我要杀了你以后再自杀！』这样会不会比较有趣？」

「不，我认为『爱你爱到想杀死你』这样更有意思。」

经过一阵言语的交锋后，小熏不知为何露出了感佩的表情。

「真不愧是大小姐的朋友，实力令我心悦诚服。以后就请您称呼我为母猪吧。」

「喔喔，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变态吗？」

「变态女僕…感觉像是什么奇怪影片的标题，请您不要随便为此兴奋，我会感到噁心。」

「——那么五行同学，我就来叼扰啰。」

「嗯，进来吧，我带你去客厅。」

我与五行同学不约而同对小熏採取无视的态度，她发出「两位都无视我吗！？」的惊愕声，但还是从后头跟上我们。

「……不过，这样好吗？你的父母不会责怪你吧？」

「放心。大家都出去了，反而让我有些不安，这时候南条同学能来真让我开心……」

五行同学害羞地表示，我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这时我再度将目光转向小熏。

「喂，女僕，你家大小姐说她很不安啊！」

「没那回事，这里有我在。」

「不是因为有你在才不安的吗？」

「我无法否定这点。大小姐，我的肚子饿了。」

这在她们家算是正常的对话吗？不履行职务的女僕一点工作的企图都没有，把我领进宽阔的客厅后，五行同学就自己先行离开了。

恐怕她是去厨房吧，这个女僕真的一点忙也不帮。

女僕悠閑地跟我一起坐在客厅的桌边，根本没有想去协助主人的意思。

当我为此感到愕然时，小熏突然开口了：

「对了，南条先生，如果在京都拜访别人家，发现主人端出茶泡饭请您吃时，就代表对方在下逐客令。」

「是喔— —」

「南条先生……您想吃茶泡饭吗？」

「不必了，先帮我端茶。」

「神经居然这么大条！？」

小熏惊讶地说了一句，不过最后还是离开房间，以托盘带回了茶与佐茶点心。她将茶搁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表示：

「喝完这杯茶后，请快点回去。」

「小熏，帮我拿电视遥控器。」

「您丝毫不为所动吗！？」

即便口气已经明显出现动摇，小熏终究还是把遥控器递到我手上。然后她又以面无表情但隐约抱持期待的眼神对我说道：

「南条先生，请转第六频道。」

「我要看第八频道，你忍一忍吧。」

「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大爷就是本大爷。那你又是谁？」

「女僕。」

「懂了吧？这就是你跟我的身分差距。」

「这种话简直一点道理也没有！？」

即使我跟她拌嘴，但最后还是转向了第六频道。

第六频道正在播出似乎跟外星人有关的莫名奇妙节目。

小熏边看电视，边以优雅的姿态享用佐茶点心的煎饼。这时她发出一句评论：

「这些人还真滑稽。」

非常辛辣的评价。话说回来，都快吃晚餐了，就别再吃零食了好吗？不过比起这个，更重大的问题是……

「你这家伙不是女僕吗？去厨房帮忙料理晚餐如何？」

真不知道雇你有什么用——我又补了一句。结果小熏听了突然双手掩面，假惺惺地装出哭泣的模样。

我平常工作累得跟匹拉车的马一样，只有趁老爷跟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稍稍放鬆神经……」

小熏又假哭了好几声，途中她冷不防「啊」地抬起头，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要先解释清楚，所谓的放鬆神经并不代表我实际上※生有羽翼喔？因为我貌如天使般美丽，您很有可能产生误解。」 （译注：日文原文是写「羽を伸ばす」，也就是得到自由之意。）

「……小薰，你有多久没去医院报到了？」

「您那是什么同情的目光！？」

我以充满怜悯的眼神盯着她，她立刻不开心地抗议道：

「南条先生，那种话应该要放在心里而不是说出口。这种场合应该要承认我美如天使，让我高兴一下才对吧？每位女性都有少女情怀呀。」

「真是对不起啊。」

我反省过后乾咳了几声，然后盯着小熏故意这么说：

「天神有察觉小熏从天国逃出来吗？」

「什么，您真的觉得我是天使吗……看来您是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