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喀鏘喀鏘與呱呱命

「如果这里有道门，就不需要专程从外头绕过来了……」早餐后，绯夜梨凝视着屋子里的墙壁说。隔着一道墙的另一头就是她跟雀分租的一〇二号房。

「你可别自作主张在这里装门喔。」悠斗立刻接着说。如果不先讲明，或许她真的会利用灵部省的权力与财力打通墙壁装上一道门，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亚梦微妙地抖动唇角，「没必要这样吧……」

雀双手环抱在高挺的胸部下方，喃喃地说：「这也不错。」

绯夜梨转向悠斗，杏眸微瞠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侵害隐私的事。」

就是无法放心，才会说出「别自作主张在这里装门」这种话啊……

绯夜梨接着说：

「讲到门……悠斗跟亚梦今天必须打开通往未来的门，应该很紧张吧？」

「啊！对，没错，我很紧张。」亚梦立刻端正姿势回道。

马上开口替她缓和心情的是雀，她说：

「没问题的，亚梦是『不死鸟』啊，光文件审查就会通过了，何况还有我跟扭洛莉的推荐呢。」

「严格来说是被认为有不死能力的突变灵，列在除灵对象外的高等精灵，呵呵，高等精灵可是让灵部省求之不得的特殊灵，所以雀讲的一点也没错，你完全不需要担心。」绯夜梨也挂保证地说。

悠斗暗自绷紧神经。

今天是周日，悠斗跟亚梦都要接受灵部省灵验局灵障对策部的面试，因为要去政府机关，所以大家都穿着制服。

亚梦没有问题，不过绯夜梨她们提醒说不能提及接受面试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如果真坦白了，肯定不是被嘲笑就是被认为脑筋有问题。

大家一致决定为了不节外生枝，接受面试时表明「想尽一己之力贡献社会」，採取最万无一失的说法。

原本悠斗跟亚梦就很希望能用自己得到的能力帮助他人，所以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只是有所隐瞒而已。

首先就算是约聘人员也好，重点是一定要成为灵部省的职员，获得许可权能够翻阅内部储存的资料。

无论是如何细微的情报都好，为了让亚梦变回人类，他们打算一一清查。

而且是鉅细靡遗，不放过任何线索。

悠斗正坐在面试室前的长沙发上等候轮到自己。

右手边的墙边有一名看似秘书、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性哒哒哒地不停敲着键盘。

为了接受面试，他们请绯夜梨跟雀带路，来到了距离车站十分钟路程的政府大楼，在地下室的餐厅随便吃过午餐，再请她们大致提醒面试时该注意的地方后，现在悠斗一个人待在休息室坐立不安。

绯夜梨跟雀在政府大楼里的咖啡厅「可萝贝」等他们。

亚梦现在应该正在另一间房间接受面试。

悠斗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圆锺。

他听说面试从十四点开始，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戴眼镜的女性依旧以规律的频率敲着键盘，看也不看悠斗一眼。

该不会忘了他的存在吧？悠斗开始觉得不安。

要不要询问戴眼镜的女性「面试几点左右会开始？」呢？会不会很没礼貌？负责面试的职员是不是临时有事？

正当他这么想时，喀嚓，靠走廊的门开了。

碰！门有些用力地被关上，走进来的是……一名老人，应该超过七十岁了吧。

悠斗看着走进来的人足足三秒钟，然后察觉自己盯着陌生人看，慌张地将视线拉回自己的膝盖。

老人的髮型是超级飞机头。

飞机头几乎已经绝迹了吧？而且还闪闪发亮。不过那应该是假髮吧？髮际很明显不服贴。

老人的脖子以上有太多可以批评的地方了，不不，脖子以下也有太多可以挑剔的地方。

非常符合「枯槁」这两个字、只剩皮跟骨的身材，身高不高，大概一百六十公分吧。

身上穿着蓝色的僧侣用工作服，套上黑白条纹的坎肩，脚上踩着便宜的拖鞋，就像要到家附近的超商买包烟的穿着。

右手拿着下半身没力的老人家必备的道具「拐杖」，可是他的背挺得很直，往悠斗坐着的

沙发走来的脚步也很稳扎，不需要拐杖。

老人双手拄着拐杖，往长沙发的角落坐下，与悠斗的距离不到两公尺。

悠斗缓缓转头，望向老人骨头突出的侧脸。

老人让人联想到猛禽类的锐利目光盯着正面的门，根本不理会悠斗。

突然，「少年也是来面试的吗？」老人面对着正前方开口问。

「是、是的。」悠斗半转身朝着老人点头。

他说「少年也」，换句话说他也是来接受灵部省的面试吗？

老人依旧面向前方，接着问；

「你想进灵对吧？」

「对，你为什么知道？」

「这里是灵对的线不是吗？」

线？势力範围的意思吗？这间房间跟四周是灵障对策部的领域，老人的意思是这样吗？

「我对很多事还不是很了解……」

「没先调查就来接受面试吗？」

「不、呃、是，我没有做什么调查，没错。」

「感受不到你的热诚哪，少年，你为什么想进灵障对策部？」

老人有着某种口音，毫无顾忌地不停询问，似乎很喜欢聊天。

「我想尽一己之力贡献社会」

悠斗做好準备，很顺口地回答。不远处戴眼镜的女性还在工作，如果讲错话，说不定会被传出去。

所以他说出準备好的台词。结果就看到老人突然移动屁股，不断靠近悠斗，然后在几乎要肩并肩的距离重新坐好，脸靠了过来。

他用彷彿跟乾枯的木材、蚊香的余香那种枯竭的味道完全扯不上边的锐利目光盯着悠斗， 颜色深沉的双眸让悠斗不禁胆怯。

「偷偷跟我讲实话吧，一定还有其他不为社会不为别人的原因吧？我的口风很紧的。」

「呃……」

「不要小气，告诉我吧。」

老人的眼底带着难以形容的温暖，年纪这么大了还来接受灵障对策部的面试，看来这位老人也有很多故事。

终于被那双带着温暖的眼睛吸引了 ，悠斗开口道：

「是为了我妹妹。我的确有想帮助别人的心，可是也想让妹妹变回原来的样子……」

讲「让妹妹变回原来的样子」，老人大概听不懂吧。悠斗在脑海中这么想，为了避免被戴眼镜的女性听到，他压低音量想继续说下去……

「哦～有那样的原因啊。」

喀。

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打断了悠斗的话。

原来是老人突然将假牙拿下来。

不光是头髮，连牙齿也是假的？

坐在哑口无言的悠斗身旁，老人将手中的拐杖靠在沙发旁，用口袋里拿出来的手帕，应该说是手巾开始擦拭亮晶晶的假牙，一边对着假牙呵气。又大乂尖的犬齿充满野性很恐怖。你是吸血鬼吗？悠斗很想问。

戴着超级飞机头的假髮与闪闪发亮的假牙的老人究竟是谁？

哒哒哒地敲打键盘的声音仍传来宁静的旋律，戴眼镜的女性对老人的飞机头跟假髮似乎没有兴趣，不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荧幕，或许她并没有看到。

「那个，你为什么来接受间试呢？」悠斗忍不住好奇询问，反正老人也毫无顾忌地问他。

老人以锐利的眼神看向悠斗。

「呼嘎呼嘎呼嘎，唔唔，呼嘎嘎。」

「你能把假牙装上去……我会比较听得懂。」

「呼嘎！」

老人重新将亮晶晶的假牙放进嘴里，然后再度开口：

「少年，其实我……」

碰————！

通往走廊的门再度被打开，这次比老人进来时更猛，用力到铰链断了也不奇怪。

这次连戴眼镜的女性也停下打字的手，面露惊讶，然而即使如此她仍不发一语。

老人只眯起眼睛，「嗯？」了 一声。

冲进休息室的是一名留着水蓝色长捲髮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以绿色为底色的花洋装，没有束腰所以看不出她的身体线条是纤细还是肥胖，不过胸部夸张地将花色洋装往上挤，看得出她的胸部的自我主张比雀还强烈，这点无庸置疑。

还有一点让他在意。

是急急忙忙穿上洋装吗……钮扣扣错了。

年纪可能跟悠斗差不多，身高比绯夜梨矮一点，比雀高一点。

眼睛大大的，眼角下垂，脸颊微带圆润，散发出跟亚梦相同的傻气。

「九九狼先生！我有话跟你说！我有话跟你说！我非常生气，所以重複一次！」

尖锐的声音如同她所说的充斥着怒气，散发出来的柔和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九九狼先生？是谁？

悠斗顺着女孩的视线望向坐在身旁的老人。

「喂，别那么生气，有话好好……」

「我很生气。」

「你气到连扣子都扣错了。」

「啊！呃……这、这是强调怒、怒气！我故意的！绝、绝不是因为急忙穿上的缘故。」

狡辩。

「而且连鞋子都左右脚不一样。」

听到老人这么说，悠斗的目光移向女孩的脚。

右脚是有红色蝴蝶结的皮鞋，左脚则是运动鞋。

「这、这也是要强调我很生气！」

明显狡辩。她不觉得穿起来的感觉不同吗？

悠斗瞟了眼女孩，她正伸出纤细的手抓住老人皮包骨的手臂。

「到外面讲」

「喂喂，我……」

「如果你不肯跟我到外面讲，我就会在道里大声说出，或许会随着说话的内容动粗，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某个运气不好的人喔，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非常、危险的、事。事关人命，所以重複一次！」

「好好。」老人站了起来，手还被女孩抓着。

年纪差距大到可以当祖父跟孙女的两个人朝着门口走去，女孩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

「我真不敢相信你把那种东西放到灵街去！现在马上撤走！」

悠斗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甚至连她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女孩跟老人消失后，悠斗再度抬头看墙上的圆锺。

超过十四点半了。

面试还不开始吗？

到最后他并没有接受面试。

等了快一个小时，结果戴眼镜的女性接了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一通电话后，便公事化的跟他说了句「很抱歉……」，然后单方面告知中止面试。

抱怨也无济于事，悠斗只能跟女性点头示意后走出休息室，然后直接前往位于政府大楼里的咖啡厅「可萝贝」。

悠斗、绯夜梨、雀三人坐在桌前，亚梦的面试似乎延长了，尚未回来。

在等待妹妹期间，悠斗只对坐在圆桌对面的绯夜梨与右手边的雀说了「面试中止，原因不明」这件事。

绯夜梨握拳叩叩叩地轻敲桌面，放在桌上的三个玻璃杯里的饮料摇晃着，杯子里装的是职员可免费无限畅饮的无酒精类饮料。

悠斗面前放着名称诡异的红色液体「首尔撞击」，这也是用绯夜梨的身分证点的，听说是新饮料，味道则是拍马屁也讲不出「好喝」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