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貫穿真實之劍

〈天绝闪沖〉——这是她曾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教导给神人的绝剑最终奥义。

这是逆转〈神威〉的流动，直接奉还给对手的究极反击技。

受到〈烈华螺旋剑舞〉的威力直接反馈，神人的身子登时被轰上了空中。

身体之所以没被一刀两断，是因为神人在千钧一髮之际看出了葛雷沃丝打算髮动〈天绝闪沖〉，改以双剑採取防御的关係。若非他曾在葛雷沃丝的手下接过这一招，他肯定无法看穿这一次的攻击吧。

神人的身子画出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石板地上。

「……嘎……哈——！」

这一记自右下方往上挥出的斜劈划出一道裂伤，迸出了大量的血液。肋骨断了好几根，甚至让他无法呼吸。

闇之瘴气爬过了神人的肉体，让他以惊人的速度再生。然而，这仍然来不及让他重整态势。

葛雷沃丝静静地垂下了染血的魔剑。即使强如〈黄昏魔女〉，此时终究还是喘起了气。

〈天绝闪沖〉对肉体的负担相当沉重，每次施展过后，总会有身子暂时无法动弹的缺点。

——即使如此，现在的她仍然拥有给予神人致命一击，以及和城里的〈龙皇骑士团〉一战的余力吧。

（……可、恶……赢不了，吗……？）

他试图握起双剑，但手指不听使唤。

手持魔剑的葛雷沃丝逐步走近。

「我玩得很尽兴啊，魔王——」

就在这时——

套着皮手套的左手，隐约传来一阵痛楚。

……神……人……你在，那里吗……？

那不是爱思特的声音。

也不是想让神人堕落的〈闇之精灵王〉的声音。

那是——她的声音。

（……是……蕾斯提亚吗？）

神人将意识集中在脑中响起的那道说话声上头。

精灵刻印发出了有如要灼烧起来般的高温，迸射而出的漆黑雷火在瞬间消灭了皮手套。

象徵黑暗的黑色新月刻印发出激烈的强光，并持续闪烁起来。

「……呃、啊……呜……！」

……神人，我在这里喔。我一直在等你呢……

（蕾斯提亚——）

就在神人于心中呼唤她名字的瞬间——

他的意识就此沉入黑暗。

◇

人界现存的火焰之中，强度居首的火焰——〈灭神之焱〉的劫火向克蕾儿逼近着。

周遭已被火墙阻挡，无处可逃。

而在这个世界的死亡，也代表着现实世界的灵魂会就此死灭。

「……唔！」

精灵魔术和〈史卡雷特〉的火焰无法与之相抗。克蕾儿勉强伸出了双掌，咏唱起那句祷词。

「烙于古老血脉的真实之焰啊，宿于吾之手——吞噬火焰吧！」

比红莲更为赤红的终焉之焰，与〈灭神之焱〉的火焰激烈冲突。

「……呜……呜呜……！」

……然而，她却无法将之推回。

无穷无尽的骇人火焰，缓缓吞噬了克蕾儿的火。

——你若不面对真实的内心，艾尔斯坦因之焰就不会认同你。

露比亚的话语在脑中回蕩。

（……真是的，什么叫做真实的内心嘛……！）

这代表自己从真心上撇开了视线吗？

（我……是为了什么而追求力量的……？）

她受着灼热火焰的热气烘烤，自问起来。

一开始是为了能参加〈精灵剑舞祭〉，并与姊姊再次相会。

因此，她试着强求自己无法驾驭的力量，并落得失败的下场。

而纠正了克蕾儿，让她学会和同伴一起战斗的，是那个家伙。

（如果只是没头没脑地追求力量，那我不就和从前一样了吗……）

蓦然惊觉的克蕾儿咬住了唇瓣。

（不过，我该怎么做——）

自己不去直视的真实内心。若能了解那是什么的话——

「你以为这么一点火苗，有办法阻止我的愤怒和我的悲叹吗！」

露比亚释放的火焰暴窜起来。克蕾儿已经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

脚边的史卡雷特「喵」了一声，像是在袒护克蕾儿般挺身而出。

「不行！史卡雷特！即使你是炎精灵，也会被那股〈灭神之焱〉给——」

——请解放我吧，主人。

（……咦？）

克蕾儿的脑中，传来了一道冷静的少女嗓音。

……那是她不曾听过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克蕾儿莫名觉得那声音相当耳熟——

克蕾儿低头看向脚边的史卡雷特。

「史卡雷特……是你吗？」

史卡雷特再次「喵」了一声，随即喷出了猛烈的火焰。

疯狂暴窜的露比亚之火，被稍稍地反推回去了一点。

她曾在〈精灵剑舞祭〉上见过史卡雷特的真正姿态。若能解放她的话，也许就能对抗这股火焰。不过——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你解放啊！」

——主人，请解放你真正的心情。

「……我的……真正的心情？」

克蕾儿大惑不解。

就算被劈头这样一说，克蕾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说，真正的心情又是什么啦……！）

火焰再次增强了几分，克蕾儿的力量也即将耗尽。

艾尔斯坦因的真实之焰——〈终焉真红〉不仅会消耗她的〈神威〉，也会无情地削弱她的体力和精神力——

「……啊、呜呜……！」

身体变得好重，额头上冒出大量冷汗，意识也变得模糊。她甚至开始认为，姊姊是出于好心，才会在她被火焰烧到之前，先夺去她的意识。

不过，这时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神人的脸孔。

（……不行！还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她斥责自己软弱的心，挤出最后一丝力量。

克蕾儿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在自己的内心。

想和神人并肩而立——这样的念头并无一丝虚伪。

不过，她为什么会萌生这股念头……？

是因为相形之下弱上许多的自己感到自卑——不对。

因为她担心神人——好像也有点不对。

（神人，我……）

怦咚。内心传来一股悸动。

——主人，请诚实面对自己吧。

……没错，她明明就很清楚。

不过，克蕾儿总是拿出各种理由搪塞逃避。

明明心底已然承认，却不敢将之化为言语。

她不敢坦率以对。

（我就是像这样，一直逃避真正的心情，封住了自己的心呢……）

契约精灵是和精灵使的心灵深处相系的存在。即使自己成为再老练的精灵使，拥有再强大的〈神威〉——

若保持这样的心灵，是不会获得契约精灵的回应的。

（……我、我知道了，我承认了啦！）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我、我……」

克蕾儿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神人————————————————！」

她涨红着脸放声叫道。

没错，克蕾儿·露裘喜欢风早神人。

所以，为了让自己能一直待在他身旁，克蕾儿想要力量。

这不是场面话，也不是借口，是克蕾儿坦率的心意。

——主人，你终于变得坦率了呢。

「……！？」

眼前窜出一道冲天烈焰，包覆了史卡雷特的全身。

接着，从中现身的是——

有着一头焰色头髮的少女。

她有双比红宝石更为赤红的火焰之眼。缠绕四肢的火焰正毫不止歇地肆虐着。

「史卡雷特……？」

克蕾儿呆愣地喃喃说道。

「我乃〈灼银战姬〉——奥汀伶蒂，应呼唤真名之声现于此地。」

有着红莲发色的少女，对着席捲而来的火焰轻轻抬起了手。

包覆少女全身的火焰，在此时烧得更为激烈了。

「为回应主命，我便在此施展真正的力量吧。来吧，兇猛如狮的红莲之焰——！」

在奥汀伶蒂吶喊的这个瞬间。

从她全身上下喷发而出的红莲之火——

将露比亚和〈灭神之焱〉一同吞噬殆尽。

◇

（……这里是？）

在意识中断之后——

神人来到了黑暗之中。这里是在梦中多次见过的那个地方。

左手的精灵刻印绽放光芒，微微照亮了这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