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王之拳

在接近天亮的时刻，神人所搭乘的飞艇〈亡灵〉，在位于山脉中层、宛如张开大嘴般的〈魔王之拳〉通风井里降落。

即使进入了教国的领空，神人等人也没遇上前来迎击的军船，这让他们感到愕然。据说前一阵子的内乱造成国境上的军队无法正常运作，看来是确有其事。

让莉莉、机构技师薇薇安•梅洛莎以及〈教导院〉的双胞胎留在船上后，神人等人便下了船。

「刚才的豆腐料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会喷出火来呢……」

克蕾儿伸出了被染成深红色的舌头说道。

「本小姐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居然会那么辣呢。」琳丝蕾说。

「不过，那样的辣味却带着一股让人慾罢不能的神秘滋味呢。」菲雅娜说道。

「嗯，回过神来之际，才发现我已经吃得盘底朝天了。」艾莉丝表示。

「那实在太辣了，穆亚根本吃不下去……」

克蕾儿等人正在谈论的，是琳丝蕾所做的超辣料理。当然，神人在晚餐上也尝过了那道料理。虽然那道料理的确是辣得会让人险些喷出火来，但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好滋味。

现在变回剑形的爱思特，似乎也对这道异国风味的豆腐料理大感满意。

（……话又说回来，搞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什么和〈魔王〉有所牵连的资料啊。）

神人沿着攀梯下降，并暗自这么思索。

在那之后，神人和克蕾儿虽然将露比亚的书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但他们找到的资料，几乎都只是和传说没什么两样的乡野轶闻，至于那些用〈古代精灵语〉写成的禁书由于太过艰涩，即使聪明如克蕾儿，也无法通篇读懂。

（算了，细节直接去问露比亚就好……）

他这么下了结论。

「——各位，让您们久等了。」

一名身穿皮製战斗服的年幼少女，前来迎接下船的一行人。

她名为西丝卡，是被露比亚抚养长大的〈教导院〉遗孤之一。在首次登上亡灵之际，也是由她将众人带到露比亚面前的。

「我会将各位带到主人的所在之处，请跟我来——」

少女面无表情地这么说着，便朝着通风井的底侧走去。

◇

在西丝卡的带路下，神人等人在佔地宽敞的〈魔王之拳〉里迈步前行。

「这、这次应该不会再叫我们脱掉内衣了吧……」

「不，我想你完全不需要担这个心。」

神人对着心怀不安而显得有些忸怩的克蕾儿这么说道。

……应该说，有那种奇怪风俗的国家，光是多拉古尼亚一个就让人受够了。

「穆亚的内衣是横条纹款式的喔，哥哥♪」

「穆、穆亚！？」

「你、你在做什么呀！还不赶快放手！」

「才不要呢，哥哥是人家的东西呀。」

穆亚对着克蕾儿伸出舌头说道。

「——请两位安静。」

走在前方的西丝卡回过了头，面无表情地提醒两人。

这座基地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虽然同样是依山而建的军事要塞，但〈魔王之拳〉和以天然洞窟打造的多拉古尼亚〈龙岩城〉相当不同。这里无论是地板还是天花板，都是被一片冰冷平坦的石壁所覆，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氛围。

这时，走在神人身旁的艾莉丝轻声说道：

「这里的氛围……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盖德的矿山呢。」

「喔，的确……」

奥地西亚的废坑都市盖德，是封印了那个战略级军用精灵〈耶梦加得〉的地点。对艾莉丝来说，她不仅在那里败给了吉欧•因札奇，还害得同伴拉卡和蕾西雅负伤，是充满了苦涩回忆的地点。

「吉欧•因札奇啊……那家伙也是动不动把〈魔王〉挂在嘴边呢——」

「但只是个可笑的冒牌货呢。」

克蕾儿耸耸肩说道。

「对了，姊姊她入狱的时候，也和那个男的一样是被关在〈巴尔萨监狱〉呢。」

艾莉丝这么一提，走在前方的薇尔赛莉亚便轻轻地点了头。

「嗯，那个男的一直在牢房里主张自己是〈魔王〉的继承人。当然，没有一个囚犯会认真把那番话听进去。不过——」

她像是忽然想起似地低声说道：

「我记得〈红莲大人〉在袭击监狱之际，那个男的也趁机越狱了。」

「什么！」「姊姊，此话当真！？」

克蕾儿和艾莉丝同时惊呼出声。

「嗯。〈红莲大人〉虽然试图将他拉拢为同伴，但那个男子才刚答应条件，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趁乱逃出监狱了。」

「怎么会——」

「那个女人有时候会在奇怪的地方出错呢……」

穆亚傻眼地说道。

「希望不要因此惹出麻烦就好……」

那个自称是〈魔王的继承人〉的吉欧•因札奇，对于寄宿着〈魔王〉力量的神人怀着病态般的执着。若是置之不理，他难保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就在这时。

「放心吧，我已经对他做过手脚，封印住所有和神人相关的记忆了。」

随着凌空飞舞的黑色羽毛，一名身穿暗色礼服的少女自虚空中现身。

是原本以魔剑之姿休息的蕾斯提亚。

「要是他向奥地西亚的骑士团供出了我和你的底细，你应该也会很头痛吧？」

「……哦，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穆亚•亚兰诗多——」

这时，蕾斯提亚以那对黄昏色的眸子瞪向穆亚。

「干嘛啊，暗精灵？」

「是谁允许你握住神人的手了？我虽然把右手借给了圣剑小姐，但可不记得有允许你佔有他的左手呀？」

「吵死人了，小心我用〈愚者之巨钳〉捏烂你喔？」

穆亚也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喂、喂，我说你们啊……」

看到两人之间的氛围转为火爆，神人慌忙出言制止。

神人还在〈教导院〉时，这两个人就不知为何老是合不来，甚至还在他们的根据地——〈岩窟城〉频繁地爆发损及设施的激烈冲突。

「哎呀，你变得很敢说了呢，穆亚•亚兰诗多。以前的你明明是个晚上不敢去上厕所，所以时不时尿床的小丫头呢。」

听到蕾斯提亚所道出的这番话——

「……唔！？」

穆亚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什、什、暗、暗精灵……你、你、你为什么会知、知道……」

「呵呵，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喔。包括你其他的秘密也一样——」

蕾斯提亚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啊、呜……不、不是的，不是的，哥哥，穆亚才没有尿床呢——」

穆亚泪眼汪汪地拚命否定着。

「啊、喔，是啊……」

神人则是将视线投往无人的方向说道。

事实上，神人曾多次为穆亚清洗过变得髒兮兮的床单和内衣裤，但她本人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吧？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丢脸的喔。」

也许是穆亚的模样激起了同情心，艾莉丝在这时出言安慰道。

「是呀是呀，克蕾儿可是到九岁都还在尿床喔。」

「是、是这样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琳丝蕾！？」

莫名中枪的克蕾儿连忙堵住琳丝蕾的嘴。

「各位，请您们安静——」

西丝卡回过了头，以冰冷的口吻说道。

◇

神人一行人又往深处走了一阵子，搭上了以风属性〈精灵矿石〉作为动力的升降装置。

随着「嗡——」的启动声，众人脚下的地板也跟着向下降去。就连导入了帝国最新型精灵机关的〈艾雷西亚精灵学院〉里面，也看不到这种类型的装置。

「我们要去哪里？」

「是地下的大集会场。」

西丝卡面无表情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后，那股难以形容的飘浮感骤然消失，接着升降装置的门开了。

而在这一瞬间，映入一行人眼里的光景是——

「……唔！？」

群聚在宛如巨大竞技场般的圆形空间里，人数约有数千之多的人民。

其中占绝大多数的，都是罩着灰色外套的老人和小孩。

「这是……」

在神人讶然无语之后——

「是受到雪拉•卡恩迫害，逃到莫尔迪司的难民们。」

薇尔赛莉亚睥睨着相互依偎的群众说道。

「但说穿了，就只是名为叛军的乌合之众罢了——」

「露比亚大人她……究竟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菲雅娜讶异地皱起了眉头——而就在这个时候。

『——暴君雪拉•卡恩佔据了魔王之都〈佐哈尔〉，犯下许多卑劣至极的勾当。然而，这虚有其表的统治，很快就会垮台了！』

忽然间，一道耳熟的凛然话声，在这座广大的地下空间里回蕩起来。

「姊、姊姊！？」

克蕾儿发出了一声惊呼。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就位在层层群聚的大量民众中心处。

那是一名甩着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红莲长发，戴着鬼神面具的姬巫女。

身穿纯白色仪式服的她，正是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起义的时刻近了！今晚，在这〈魔王之拳〉里，我等千年来殷切期盼的真正〈魔王〉，就要在此复甦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宛如狂涛般的群众吶喊声，震蕩了偌大的地下空间。

『——遭受迫害的〈魔王教团〉信徒们啊！现在正是祈祷〈魔王〉回归的时候！』

魔王！魔王！魔王！魔王！魔王！魔王！魔王！魔王！

狂热的欢呼声化为激情的浪潮，响彻了莫尔德司的岩山。

「……那、那家伙是在说什么啊？」

……而神人等人则是愣愣地俯视着眼前的光景。

◇

在露比亚热烈的演说结束后，前来集会的魔王教团信众便相继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