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月革命

在废弃大楼那一战之后，小青打手机联络真由香，那丫头随即赶来我们后来待的那栋大楼屋顶。看样子，她并没有被废弃大楼的崩塌波及到。

接着，我便被真由香叫来的救护车直接送进医院。

儘管伤势不像三月时那么严重，仍然不改我身受重伤的事实。由于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强制解放」，害得我全身肌肉痛得不得了，我看暂时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然而，我实在没心情悠哉住院。

「你没事吧？哥哥。」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我从医院搭计程车来到这儿，才一下车，真由香便担忧地趋前询问。

「没事，我已经看过医生，没那么痛啦。」

「……冬夜，不可以说谎喔，其实你连稍微动一下都很难受吧？」

从计程车副驾驶座下车的梨央姐说道。

原本梨央姐打算今天都在本家留守，但我一被送到医院，她随即赶来会合。之后，我告诉梨央姐：我不要住院。

因为，有件事我非得找某个人问清楚不可。

「──走吧。」

从计程车下来的小青低声说着，然后走向那座大宅──雾谷家。

在医院接受治疗后，儘管医生劝我留下来住院，我仍断然拒绝，只为了来到这座宅邸见她一面。

「──晚安，过峰家的各位。」

跨过宅邸大门、穿越庭院后，红髮少女和上次一样出来迎接我们。

雾谷七海。

她是雾谷家的当家，也是遗产NO.2「红柩」。

七海换上我们初次会面时的那件红色洋装，挺着胸前闪闪发光的红色印记，与我们对峙。

想当然耳，艾莉丝不在她身边。

「──『红柩』，请你解释清楚。」

小青直视着七海问道。

今天约会结束后，我跟真由香一同前往医院，所以和七海失散了。因此，我们才会来到此处，意图向七海问出事情的真相。

「呵呵〜好呀，那就先从艾莉丝讲起吧。」

「嗯，我最想知道的也是她的事。那家伙说自己是魔女遗产，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她。在九十九件魔女遗产之中，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小青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阵沉默支配了夜晚的庭院半晌。

「呵呵呵，姐姐，你没说错。因为……那孩子是我创造出来的魔女遗产。」

「！」

听到雾谷家当家的话，在场所有人全都失去言语。

七海说那是她创造出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

「乱讲！你不可能办得到！魔女遗产是藉由莉莉的鲜血获得魔力的古董！因此……既然莉莉已经死了，绝不可能有人能创造出新的魔女遗产！」

「你说的没错。魔女遗产是沾有魔女之血的九十九件古董，既然魔女已死，我绝不可能得到她的血液。可是……」

「──我大可用别的材料来製作呀。」

「……别的材料？」

「没错。对了，姐姐，你去过魔女的墓吗？」

「……嗯。我一在这时代醒来，马上去了一趟。」

「喔？附带一提，我今天也在约会中跟兄长提过，自己曾去过她的墓──这是为了将想要的东西得到手。」

「……唔！你……该不会……」

小青似乎察觉到什么，顿时满面怒气。

至于妹妹，则对着愤怒的姐姐说道：

「姐姐，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我想要的是──魔女的骨灰。」

「！」

「毕竟她的骨灰就藏在坟墓下嘛。骨灰原本就是她的身体，因此，当然有可能和血液一样蕴含魔力呀。」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以魔女的骨灰为材料，创造出雾谷艾莉丝。如果硬要取个名字，不如就叫『骨灰人偶』吧？附带一提，创造它的素材是一把古董小刀。我朝着那件银制

工艺品撒下魔女的骨灰──」

「住口！我不想再听了丨」

小青歇斯底里地大叫。

……这也难怪她会这样。魔女是小青重要的家人，如今不仅有人挖开她的坟，还把骨灰夺走，这教人如何冷静？

「七海。」我代替陷入混乱的小青开口。「我知道是你製造出艾莉丝了。可是，为什么你要逼她做出那种事？」

「你是指废弃大楼的那件事吗？我也是逼不得已呀。我没想到雪奈会在我跟兄长的约会中闯进来捣乱，况且，你不是得救了吗？」

「没错，假如没有艾莉丝，我恐怕早已死在雪奈手中。可是，因为你那道命令，艾莉丝她……」

「我也没办法呀。我从以前就对艾莉丝耳提面命『不要使出最后一枪』，因为没有人可以控制那股力量。结果，那孩子就用第三枪杀掉雪奈。」

「……可是，那家伙最后告诉我，要我转告你『再会了，七海大人』。」

「……这样啊……很像艾莉丝的作风。」

七海略显哀伤地娓娓道来。

「我命令艾莉丝『如果有机会打倒雪奈，立即杀掉她』，结果造成那栋废弃大楼的悲剧。我联络过灰原家，他们说大楼周遭的民众安然无恙，之后会将崩塌归罪于瓦斯爆炸意外。」

「但是……艾莉丝跟雪奈都死在那栋废弃大楼中。」

「这不成问题。即使拥有者死了』『四枪奏』跟『魔狼』肯定毫髮无损。『«』等级的魔女遗产，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崩塌就毁坏──」

「不对！我不是在跟你说那个！」

「骨灰人偶」。

就算艾莉丝只是七海创造出来的魔女遗产，不也是她的家人吗？

「这个嘛……艾莉丝确实是我重要的家人，正因为如此……我绝不能让艾莉丝白白犠牲。是的，多亏艾莉丝……我终于达成目的。」

「达成目的？」

「没错。我不是指雾谷家的目的，而是我个人的目的。本来是预定与过峰家结盟后要讨伐雪奈，这样或许不必犠牲艾莉丝──但既然雪奈在结盟前就死了，我便能提前进行计画。」

紧接着，雾谷七海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过峰家当家。

「现在，我要对过峰家宣战。」

「！」

这突如其来的宣告，令现场空气为之冻结。

雾谷七海。

雾谷家当家的话语，听起来不像是玩笑。

「……七海，你是认真的吗？」

「那还用说。我之前也说过吧？我这个魔女遗产若想继续当雾谷家的当家，必须遵守一个条件，那就是讨伐雪奈。雾谷家的人对雪奈恨之入骨，对他们来说，除掉雪奈甚至比搜集魔女遗产还重要。」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向我们提议结盟，之后还命令艾莉丝杀害雪奈。可是，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你要对过峰家宣战？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当然。一旦我这个雾谷家当家宣布开战，两家之间的战争肯定避免不了。可是，我不在意，因为这就是我的目的……哎，你不觉得奇怪吗？」

七海反问梨央姐。

「为什么我明明不像姐姐一样有契约对象，却仍能维持人形呢？第一次见面时我随口敷衍这件事，但其实这是有明确的原因。」

「原因？」

「这桩事实，或许连姐姐也不知情。其实，姐姐在这里头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维持音原市的结界。」

「……什么！这座城市的结界，该不会是小青……」

「哎呀，梨央小姐，看来你也不知情嘛。这座城市设有防止魔女遗产脱逃的结界，而且结界的中心就是姐姐。所以，姐姐必须和人缔结契约来维持人形，因为维持结界需要消耗力量。」

「……原来如此，难怪魔女会让小青跟冬夜缔结契约。」

「没错。遗产NO.1『苍柩』之所以名列『Ⅸ』首位，正是由于她拥有维持结界的能力。姐姐跟我不一样，因此魔女才会称姐姐是她的最高杰作。」

「…………」

假如七海的话为真，那么，小青就是为了维持结界导致无法维持人形，所以才和我缔结契约、补充魔力……

「请、请等一下，我明白小青是这座城市的结界中心了，可是……那跟你向过峰家宣战有什么关係？再说，你的目的到底是……」

「很简单呀，真由香小姐。因为我的目的是──破坏音原市的结界。」

「什么……」

别开玩笑了！她知道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假如破坏结界，那些被困在此地的魔女遗产就会向外流窜──

「！」

这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假设。七海的用意该不会是……

「七海，你今天不是在约会中跟我说过吗？除了家人，你还有另一个想要的东西。」

「呵呵〜你记得真清楚呀。除了家人之外，我还想要的是……」

「──自由。」

七海简短地说道。

「你想想嘛，只要我还是魔女遗产，就无法踏出这座城市一步。明明世界如此宽广，我却如同笼中鸟。因此，我有一个心愿：我想用自己的双脚踏遍世界。而且，总有一天──我要看遍七海。」

「！」

……啊，我想起来了。

「红柩」这家伙曾说，她自己在名字里加了「七」字；而且她之所以选择这个名字，还具有其他含意。

那就是自由。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取名为「七海」。她想逃离这座禁锢她的城市，环游世界看遍七海。她的名字隐含她的心愿。

「……『红柩』，你是认真的吗？」

蓝与红。

拥有这两个印记的姐妹，彼此对视。

「那当然。为了达成这个愿望，我必将破坏这座音原市的结界──没错，我会杀了你，姐姐。」

「！」

「如此一来，城市的结界就会瓦解吧？听说只要集齐所有魔女遗产，便能实现一个愿望……可是，我哪有时间等那么久？天知道何时才搜集得完。念在我们姐妹一场，我会光明正大地杀死你。」

雾谷七海甩动红色秀髮，高声宣告。

毫无疑问，这是开战宣言。

过峰家和雾谷家，即将赌上彼此的霸权，全面开战。

争夺魔女遗产的三大势力之二，即将投入无止尽的斗争之中──

「啥？你这个魔女遗产在讲什么鬼话？」

剎那间，一阵略低的女声破坏紧张万分的氛围。

「！」

话音甫落，所有人旋即望向雾谷家大门。

白髮少女──雪奈，遗产NO.4「魔狼」的拥有者，正伫立在那里。

「雪、雪奈……」

「啊？干么啦？老兄。拜託你不要说出『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这种老掉牙的台词喔！我不是说过吗？只要『四枪奏』的最后一枪没有发射，就不会有问题。」「可是！你不是已经被第三枪的火焰吞噬……」

「喔，那时确实很危险，可是老兄，你根本不知道这把『魔狼』的可怕之处嘛。这东西被称为最强、最兇恶之魔女遗产的真正原因──第二兽化型态，你还没见识过呢。」

语毕，雪奈将视线投向七海。

雪奈•瓦伦泰与雾谷七海。

两名少女在雾谷家的庭院中静静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