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雜音

「回答我，冬夜。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身着洋装的小青，在过峰家门前向我发问。

「…………」

……真想不到。

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被小青逮个正着。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察觉我跟雪奈之间的约定才是……

「小青，我才想问你呢。这么晚了，你在干么？」

「我察觉有人离开本家，所以来一探究竟，结果看到你在这里。」

「这样啊。不过没什么啦，我只是要去便利商店而已。」

「真的吗？」

「嗯，当然啊。」

总之我先想办法矇混过去。

没错，我绝不能把小青带到学校。眼下该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地跟她道别……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咦……你干么跟来啊？」

「没什么呀，只是……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我问。

「……嗯。」小青点点头。「现在的冬夜……跟五十年前的莉莉很像。」

「五十年前……你是说，你沉眠的时候？」

「是啊。再说，最近你实在很奇怪，七海也说过你的修练方式很异常。为了变强，把自己的身体操到这种地步……事情一定有古怪。欸，冬夜，你——」

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

我所隐瞒的事情。

那就是——与雪奈之间的决斗。

那家伙帮助我们过峰家对抗「革命军」的条件，就是我和她赌上自己的魔女遗产，进行一场决斗。假如我将此事泄漏出去，她就会对其他人不利。

「烦死了，我去哪里又不关你的事。」

我扯开话题矇混过去。若是告诉小青雪奈那件事，她一定会反对。

因此，我必须强行终结话题——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你……你是我的拥有者啊。」

「…………！拥有者……那又怎样？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係——」

「关係可大了！」

小青拚命大吼。

「欸，冬夜。你还记得……三月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我……」

——没错。

今年三月，小青在魔女沉眠的西洋墓园对我说过这句话。

『请你……当我的家人……！』

沉睡五十年的小青，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人。

因此，她鼓起勇氯对我提出请求。

而我的回答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成为你的家人啊！』

这就是我说过的话。

而我们，也确实成为一家人——

「……冬夜，算我求你。」

小青拚命挤出这几个字。

她的眼眸，似乎泛着泪光。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就告诉我吧。身为你的魔女遗产……不，身为你的家人，我想帮助你。」

「小青……」

这一席话，令我心中某个部分决堤了。

……不行。

我没办法再骗小青了。

即使我继续骗她，她恐怕也会跟着我抵达目的地；唯有这点，绝对不能发生。

绝对——

「——好吧。」

当自己的家人泫然欲泣时，我实在不想说谎。

「我老实告诉你吧。你还记得吧？，革命军。那一战，我跟你不是去过雪奈的住处吗？当时那家伙说她的帮忙是有条件的。」

「……嗯。不过，她不是还没提出条件吗？她一定是在思考什么条件对自己最有利——」

「不，不对。其实，那时她只对我提出条件，那就是——今晚我必须与她赌上彼此的魔女遗产，一对一决斗。」

「什——」

听完我的话，小青先是愣住数秒，然后大吼：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接受那种条件！雪奈可是『魔狼』的拥有者！你应该知道她有多强吧！」

「……我知道。可是，当时我只能出此下策，否则你或梨央姐早就没命了。」

「…………！」

小青再度沉默。

没错，那时梨央姐被纳为人质，我们只能还择救她或是小青；若没有雪奈的帮助，她们两人之中必定得死一个。

「——你别担心啦。我也为今天做了不少训练啊，所以还是有可能打赢雪奈的。」

我这般话彷佛是在说服自己。

事实上，这三个星期以来，我已能连续使用五次强制解放，而且也能使出「剑舞士之首饰」的另一项能力——战场之舞；如此一来，搜集「魔狼」的可能性必然能——

「——不行啦。」

然而，小青却一口拒绝我。

「我不能让你去。」

「小青……」

「冬夜，你确实比以前强多了，而我也知道现在的你能连续使出强制解放，也学会了战场之舞。」

「…………」

「可是……你还不知道，魔狼。的真正恐怖之处。就凭你……是绝对赢不了魔狼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挺身一战啊。假如我拒绝出战，真由香她们……我的家人就会有危险。」

没错，我绝对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我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

因此——今晚我非战不可。

「——不行啦！我也知道你想保护家人！可是我绝不能让你对上『魔狼』！与其让你孤军奋战，还不如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并、并肩作战……」

「就是真由香她们呀！虽然七海和艾莉丝已经回去雾谷家，但真由香还待在本家！我现在就去叫她来！」

「…………！」

——不行。

我脑中闪现真由香在我房内展现的幸福笑颜。

我不能让她跟雪奈对战。

可是，我八成无法说服小青；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把真由香找来。

我必须想办法阻止小青。

没错，我身为她的拥有者——

「——啊！」

我脑中瞬间浮现一个方法。

「呜……」

不过，这个方法非常危险。

假如执行成功，我跟小青之间的信赖肯定将毁于一旦。

因为这项计画非常不尊重她的个人意志。

可是——

「咦……冬夜？」

我默默走向小青，然后说道：

「小青，我问你喔。我可以把『剑舞士之首饰』从坠子变成刀剑对吧？毕竟『剑舞士之首饰』是我的魔女遗产嘛。」

「是呀。那又怎样？」

「嗯，这一点很重要。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把你变回灵柩型态，对吧？」

「…………！」

一听到我的话，小青的表情为之冻结。

看来我猜对了。

只要拥有者下令，就能将小青变回灵柩型态。

「不……不要！」

小青逃避地往后一退，大叫道：

「拜託你别这么做！我身为你的魔女遗产，确实能遵从你的意志变身！可是我不希望这样！」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到本家的。」

「我才不相信呢！」

「小青……」

她的话语，透露出强烈的拒绝之意。

「因为……五十年前，莉莉就死了呀！她跟现在的你一样让我沉眠……然后就跟我天人永隔了！你这样子，简直跟那时的莉莉一样——」

「抱歉，我知道你身为我的魔女遗产……身为我的家人，非常担心我。可是，我想保护自己的家人，所以——」

请你睡到明天早上吧。

毫无疑问，这是我这个拥有者所下的命令。

「——不对！我担心你的理由不只是这点！我……我对冬夜——」

说到这里，小青的身体顿时笼罩于一片蓝色光芒。

她身上的衣裳宛如溶化般消失，纤瘦的身体也完全消失在光芒中——

「……抱歉，小青。」

光芒消失后，她原先所伫立的地方多了一具刻有苍蓝图腾的灵柩。

遗产No.1——「苍柩」。

拥有苍蓝印记的少女恢複为本来的姿态，陷入沉眠。

深夜的千羽学园。

这里与昨天亡灵骑士那一战相同，四下无人。

今晚「夜魔」并没有布下结界，说到底，根本也不会有什么怪人挑大半夜跑来学校。不过，今天有两个这样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