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
这项事实,几乎令我崩溃。
过峰梨央。
她是我的堂姐,也是我重要的家人。
她像个爱恶作剧的小恶魔,但有时又会露出天使般的动人微笑。
然而,我却再也无法看见她的笑颜。
是的,梨央姐死了。
被那家伙杀死了。
「白兔」。
我们魔女后裔的仇人,杀死了梨央姐。
因此,我再也见不到她——
「————」
不过,这仅止于一般情况。
我脑中闪现小青说过的魔女遗言。
『只要集齐九十九件魔女遗产——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原来如此。
事情很简单嘛。
只要集齐魔女遗产,然后再使梨央姐复活就行了。
只要创造拥有复活能力的魔女遗产就行了。
这一线希望,维繫着我千疮百孔的心。
因此,我绝不退出战场。
为了与梨央姐……与家人重逢,我愿意出生入死。
——战斗吧。
去搜集魔女遗产吧。
为了达成目的,我得先打倒——
「兄长,你还在这儿?」
过峰家的禁室——
小青曾经沉眠于此。我在此伫立良久,直到七海出声呼唤。
「啊,抱歉,该开会了吗?」
看看房间的时钟,时间是下午三点。海滨公园之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十二小时。
在那之后,我们跟梨央姐一同回到本家。很幸运地,真由香、艾莉丝跟七海只是昏倒,而她们目前已被七海治癒,我跟雪奈的伤也被七海治好了。
唯有梨央姐的伤,七海无可奈何……
「……对不趟,兄长。我……实在无能为力。假如当时我没昏倒,梨央小姐就不会……」
「别放在心上,反正人死不能复生。」
「兄长……」
「你懂吧?七海。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打倒『白兔』,然后搜集她。不,不只那家伙,我们要搜集所有魔女遗产,让梨央姐复活。」
说着说着,我望向禁室内的某物。
——灵柩。
那是一块宛如灵柩的长方形冰块。梨央姐的遗体,沉眠于玻璃般晶莹剔透的冰块之中。将梨央姐冰起来的人是真由香,只要使用「月华冰刃」的能力,把一个人冰起来简直易如反掌;此外,「月华冰刃」所製造的冰也不会轻易融化。
这么一来,梨央姐的身体就不会腐朽了。
所以——
「你等着吧,梨央姐。」
我抚摸着寒冰,如此说道。
我一定会……不,我们一定会让你复活的。为此,我们将打倒「白兔」……打倒魔女。
这份情感,是我目前唯一的动力。
假如不这么做,我很可能发疯。
我保护不了家人、遵守不了与妈妈之间的约定,不仅如此,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见梨央姐一面——
这些残酷的事实,几乎令我崩溃。
「————」
不过,另一个人的情况比我更值得关心。
「真由香还躲在自己房里?」
我离开禁室,在走廊上边走边询问七海。
「是的。」她点点头。「梨央小姐的事似乎带给她很大的打击。她心灵的创伤,说不定比兄长还严重。」
「……那还用说。梨央姐可是真由香唯一的亲姐姐,更何况她三年前曾目睹梨央姐死在自己面前。」
但是,她这回的创伤可能比上一回还重。
真由香无能为力。
魔女的零式结界弹令她瞬间无法再战,待她清醒,一切都已结束。
我无法忘记真由香当时的表情。
绝望、后悔、悲伤,以及愤怒。
她的表情五味杂陈,流下两行清泪。回到本家后,她一直不肯出房门一步。
「对了,真由香小姐的父母呢?」
「伯母很久以前就病逝了,而伯父则在国外忙于贸易工作。我还没告诉伯父梨央姐的事情,万一说出口,他肯定会飞迴音原市,到时难保不会被捲入战火。」
「聪明。『白兔』可是很狡猾的,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供利用的要素。例如上次,她就把兄长的——」
「是啊,我妈被她做成炸弹了。」
我静静地握紧拳头。
当时妈妈的……不,那个假扮成妈妈的傀儡的笑脸,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万一伯父被「白兔」当成棋子,真由香恐怕将再也无法振作。
「现在讲这个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不过真由香非振作起来不可,毕竟她可是我们重要的战力。少了『月华冰刃』的拥有者,我们绝对赢不了『白兔』。」
「是啊。可是,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让她静一静。『白兔』渴望让魔女与我们一战,但是『尸操书』所创造的傀儡一照到阳光,就会灰飞烟灭。」
「也就是说,开打的时间必定是晚上?」
在那之前,必须想办法让真由香振作才行。
——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残酷。
一个才刚痛失家人的女孩,居然要被我逼上战场;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心痛不已。
但是,没有真由香的帮助,我们绝对打不过「白兔」。
况且,真由香是过峰家的次女。既然梨央姐已不在,真由香就是下一任过峰家当家。
因此,那丫头非振作不可。
「其实,我也很担心你。」
「啥?你在说什么啊。我没问题啦,因为只要集齐所有魔女遗产,让梨央姐复活——」
「说出这种话,正好证明你问题一点都不小。我猜兄长是为了熬过失去梨央小姐的打击,才会拚命想战斗,想藉此转移注意力,获取心灵的平静。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六月那一战,我也曾以为自己失去了艾莉丝。」
「啊……」
对了。
六月那场废弃大楼之战——
当时艾莉丝想牺牲自己杀了雪奈,直到七月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时我非常沮丧,因此才会一心想跟你们决战,好寻求心灵的平静。」
「…………」
「多亏艾莉丝还活着,我才能振作起来;但是,兄长跟真由香小姐不同,你们俩目前看起来非常危险。所以,我——」
「谢谢你啊,七海。」
我将手搁在七海头上,打断她的话语。
「兄、兄长?」
「抱歉,害你为我担心,不过我现在只有这条路。若不紧紧抓着『让梨央姐复活』的一线希望,我恐怕无法站在这儿;如果不是有『抢回小青。这个明确的目标,我早就崩溃了。」
「可、可是,这么一来,你……」
「你别担心啦。我已经跟小青和梨央姐约好,不会再像之前和雪奈决斗时独自逞强。真由香、七海、艾莉丝……我已学会依赖大家,所以你也依赖一下我吧。你不需要独自承担一切。」
「…………!」
七海微微倒抽一口气,点头说道:「也对。」
「看来,我这回也受到了打击,因此才会认为自己非争气不可。谢谢你,多亏兄长,我不再那么神经紧绷了。」
「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多亏有你们,才能放心战斗啊。」
「有家人真不错呀。」
「……真亏你能说得出那么肉麻的话。」
我抚摸七海的头,摸着摸着,她脸上泛起腼腆的笑容,与律常的成熟神情大不相同。
——没错。
我必须保护这家伙。
雾谷七海。
遗产No.2「红柩」。
她是小青的妹妹,也是和过峰本家结盟的雾谷家现任当家。
说起来,她也是我的家人。
我脑中浮现梨央姐的临终样貌。
——我不想再遇到那种事了。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亲人尸骨未寒,而我却一心只想战斗,想必显得很冷酷无情吧。
但是,老天爷啊。
请禰助我集中心力战斗。
否则,连我都会一蹶不振。想哭,等打倒「白兔」再哭;不然,我拿什么脸面对为我牺牲性命的梨央姐?
「啧!老兄,你搞什么啊,不是要开会吗?」
此时响起低沉沙哑的嗓音。
雪奈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今天她没有启动第二兽化型态,也脱下了夹克(或许是在家里的关係吧)。
「啊,抱歉,我正要过去。」
「受不了,快一点好不好?说要开会讨论如何打倒『白兔』的魔女的人,可是你自己耶。」
「雪奈小姐,请你别对兄长摆出这种态度。若不是我治好你的伤,你能和魔女对战吗?」
「哼!废话少说,『红柩』,跩的人是你吧。话说在前头,别以为我跟你们同一国,我只是答应梨央最后的请求而已。」
「你跟梨央小姐……感情真的很好呢。」
「呸,才不是咧。」
雪奈啐了一口。
「我跟梨央初次见面时,彼此都在搜集魔女遗产——换句话说,我跟她是在战场认识的。当时我是『四枪奏』的拥有者,而梨央则是『月华冰刃』的拥有者。」
「那么,你跟梨央姐果然是死对头?」
「那还用说。只是,那时雾谷家要求我进入千羽学园国中部就读,最惨的是,梨央居然跟我同班!那家伙在校内老是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