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春麻＞

「去死！」

清贵使劲的将充满力量的右拳，笔直地往对手的脸上揍了下去。

嗯，手感不错。

挥出去的拳头有点麻麻的，是很棒的触感。

在趁胜追击下，这次他送上的是一记左勾拳。

他像是往斜上方挥似的，以左勾拳追击因方才那记右直拳而摇摇晃晃的对手脸部。同时，他没忘记右脚要大步跨出。毕竟脚步是转移重心时的重点。结果，在清贵至今为止挥出的所有左勾拳之中，这一记精彩得足以进入前十名。

对方毫无反击能力地被揍飞了。

高声地哀号，血沫横飞。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

当然啦，对着倒落在地的对手再补上一记，是一种礼貌——

清贵模仿足球选手踢自由球时的艺术性姿势，猛冲上去，然后他运用加速度，以右脚朝对手脸部——踢下去一定会死，所以他改往肩膀部位踢了下去。

咚一声的低音响起。在他踢完后，对方身体抽动了一下。

呼、呼、呼。

清贵在确认对方已经无法动弹之后，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他感觉到后方有东西在动。

真是麻烦，清贵一边想，一边缓缓地转过身去。

「哦～～？你们还～～活着啊，学长～～？」

清贵心想要儘可能让人害怕，让神经再粗的人，看了之后都会知道要害怕最好；所以他扭转着头和身体恐吓起对方。

正如清贵预料的，他背后那些瘫倒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捂着肿起的脸、捏着鼻子阻止鼻血流下、抱着腹部发出痛苦呻吟的学长们，全都出现类似痉挛抽搐的反应。

太好了，大成功。

「你、你、你这混蛋！」

清贵才高兴没多久，就发现还有个逞强的人在。

似乎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清贵拙劣的演技骗过去。

「你、你你、你居然对学长们做出这种……！」

「啥啊？」

既然如此，那就多吓吓对方好了。

清贵眯起一只眼，将另一只眼睁得大大的。夸张地咬紧牙根，儘可能扭曲着脸，然后口气粗暴地说：

「才刚开学耶！居然这么快！突然就把我叫到校舍后巷来！而且还是整个集团！明明是你们自己找上门的！怎么，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学长！学长啊！学长大人们～～？」

他一边放话，一边以强势的态度一步步朝他们逼近，每个人都发出了惨叫。

哇啊啊啊啊，他们发出了像是见到鬼的声音之后，自顾自地落荒而逃。

「……」

清贵被独自留在没有人迹的校舍后巷里，注视着学长们逃走的背影。

心……真是痛啊……

清贵刻意装出令人感到害怕、畏惧的模样。他决定装成那样来打倒所有人。可是，实际上当自己被别人当成怪物，被畏惧到那种程度时，总觉得感到悲哀至极。

清贵双手插腰，叹了口气。

「嗯……？」

清贵突然发现，那个刚才被他打趴之后又补上自由球式的一脚，印象中因为是这间学校的老大（？）所以剃了个平头的壮汉，现在居然还仰躺在旁边。

「啊，等等！学长！我在叫你们啊，学长！你们的老大，呃，还是叫头头？忘记带走了啦！快点把他带走啊！喂——！」

他似乎叫得太迟了。

最后面的一个正好走过校舍转角，消失了蹤影。

「啊啊……」

怎么办啊？还是叫保健室的老师过来一下比较好吧？当清贵望着倒地壮汉那颗光亮的头时，背后传出了一阵冷笑。

哼哼哼……

这一阵男子的哼声冷笑，清贵一听就知道是谁。

「就算进了高中还是一点都没变啊，真的是大干了一场啊，清贵……」

「你少啰唆啦，阿让……」

清贵啧了一声转过身去。

在阴暗的校舍后巷里，男子从一楼窗户探出了头。

「你啊，该不会以为我很爱打架才这么做的吧？」

清贵问起从国中时代起就是好友的——中田让。

那家伙依然将油亮的头髮整齐中分，然后一边的头髮盖住眼睛，髮型活像是鬼郎卡通里的妖怪少年。明明和清贵一样是高中新生，下巴却已经留起又细又工整的鬍子。

由于阿让的高瘦体型，使别人一见到他，就会觉得他有种诡异的气质。

真要说起来，他的诡异之处不只有气质而已，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和国中时期的清贵成为朋友……而阿让现在正发出平时的哼声冷笑。

「唉呀？难道不对吗？因为你很HIGH地喊着『去死！去死！去死！』，把十几个学长都打趴了，所以我还以为……」

「我那是故意的啦，故意的！」

哼！清贵从鼻子里喷出一大口气。

「要是我随便放水的话，他们搞不好会以为再打一次就会赢……！万一让那群人抱有这种希望的话，他们日后一定会再找上我的！我快烦死了啦……揍人和被揍，我已经受够这种充满暴力的日子了！」

呜呜……

清贵感到悲伤，摆出了好像在哭的模样。眼泪明明根本没掉下来，他还是擦了擦眼角。

「都是因为这样，我连个朋友也交不到，更别说交女朋友了……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些不良少年们总是要找我啊？我的外型应该很平凡才对啊……」

「因为你国中时期太出名了吧。找上门的不良少年，全都被你打倒了。」

「问题就出在那里啊！阿让同学，问题就在那里啊！为什么不良少年都会来找我？单单是为了揍我，他们居然特地从外校搭电车或公交车过来耶？我很普通啊？国中时期的我，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国中生吧？」

「所以说啊，清贵……」

阿让从校舍窗户里伸出了手。

他的手啪的一声搭在伫立于校舍后巷的清贵肩上。

「很不幸的你打架实在太强了，同一间国中的不良少年们全都被你打倒了……也就是说，你明明是个平凡的家伙，却在学校称霸。」

「我又没有要称霸的意思……」

「你听好，清贵。打垮了所有的不良少年，就等于是站在学校顶端的意思。最起码在不良少年的世界里是如此啦。」

「不良少年的世界！」

「对啊，不良少年的世界。不良少年也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也有自己的世界……不过，清贵，即使你是个普通人，却仍是介入了那个不良的世界，而且还捣乱了它。换句话说，你就是外敌，是一艘黑船（注：公元一八五三年，美国海军将领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率领舰队进入江户湾岸（今东京湾），以武力突破日本锁国政策。由于当时的美国军舰为黑色，因此被称为「黑船」，此事件亦称为「黑船事件」。）。如果输给了同为不良少年的人，他们搞不好还肯认命。也有可能在钦佩之下考虑要和对方交朋友。可是，如果是输给平凡的家伙的话……或是输给外敌的话……那就只能团结一致来对抗他了。」

「怎、怎么会？我、我对他们而言是外敌？原、原来是这样吗……」

「你正是黑船……也可以说是不良少年世界的培里舰长吧……」

「阿让！」

清贵紧抓住朋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让那些不良少年世界的人们放过我呢？唉，你告诉我吧，快点教教我啊，阿让！」

「很简单，你只要打输就行了。」

朋友很轻易的给了他答案。

「咦？」

「你只要输给他们就行了。那样就能解决一切了。不良少年们能把异端赶出他们的世界，而清贵你也能够恢複自由之身。很简单吧？」

「唉……」

「干嘛，你不喜欢哦？」

「你不觉得放水这件事，对对方来说很失礼吗？你看嘛，例如玩电动对打时也是，如果你是因为对方放水而赢了，你根本一点都不会觉得高兴。在那种情况下，我反而会觉得很火大耶……」

「那么，你就放弃吧。」

阿让转过身去。

「你就过着像《湘南爆走族》般粗暴，或是《漂ノ男子汉》、《不良学园》、《剽悍少年》（注：这四部作品皆是以不良少年为主角群的日本着名漫画、小说，也都有改编成日剧或电影。）之类的高中生活吧。如果有天能出成书，或是拍成电视剧、电影的话就太好了。」

「别、别走别走，等一下！等等，你别走啊，阿让！」

清贵扑向打算离开的朋友背上。

他半个身体从窗户塞进了校舍，紧紧地抓住了阿让。

「我已经厌恶每天得要揍人的生活了……我想要每天和谁一起笑，也想交到除了你之外的朋友。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怕我，连话都不敢跟我说，那真的很难受。我好痛苦……毕竟你的朋友还满多的。像毕业旅行之类的，我偶尔会落单，那真的很难熬……很难熬啊……」

清贵紧紧地揪住了朋友的制服。

呵……阿让笑了出来。

「也想要交女朋友？」

「那、那是当然的啊，阿让！照理来说，一般打架强到这种程度的话，总该有一、两个不良少女迷上我才对吧？你觉得怎样？」

「清贵，你漫画不要看太多了。」

「你、你没资格说我吧，阿让。你明明很爱看动画之类的东西。」

「所以，你决定要输给对方了吗？清贵。」

「咦？呃……嗯、嗯。」

看来，清贵对于回答『好』似乎很抗拒。

他不介意打输别人。可是故意输的话，他总觉得……呃，怎么说呢，嗯……嗯嗯……听到清贵语意不清的自言自语之后，阿让又哼哼哼……地冷笑起来。

「没差啦，反正这是你的人生……随你高兴去做就好。我可不是为了替你日后的高中生活提出建议才来这里的。」

「不然是干嘛？来看热闹？难道说，你在担心我……之类的？」

「虽然很可惜，但你猜错了。是这个。」

说完，阿让从怀里取出一片装在光碟盒中的光碟。

被清贵抓住背部的阿让，视线穿越了肩膀看着清贵，脸上露出潇洒的笑容，清贵看见光碟片之后，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这个，难、难道是……阿让！」

「就是你想的那个没错，清贵。你最喜欢清纯温柔的大姐姐型，对吧？胸部要很大的那种。如果可以的话，为了知道她个性怎样，最好还有访谈的过程。如果太刺激的就不必了，那种强迫性质的也是。把女优绑起来更是无法理解！鞭子？那是什么？总之，有甜蜜的感觉最好……我顺应你的所有要求啰，清贵！收录时间共有两个小时半，是我特别录製的，女优一共六人，完全不浪费光碟的容量，内容满载的特别版光碟！我可怜的朋友啊，这是我送给你的入学礼物。来，别客气，快收下它吧！」

「好友！我的知己啊！」

清贵紧抱着朋友的背部。

真不愧是阿让啊，清贵这么想着。

在注重形象的国中时期里，根本不会有人像阿让一样，想要拥有「色情男爵」的封号。而且他还是无法满足，似乎打算夺取在某间高中某个人的「色情大王」称号……如果是让的话，一定有一天会取得这个称号吧。大家一定会这么叫他的。清贵心里十分确信。

「呃，你等我一下。既然难得碰面了，乾脆一起回家吧。在这之前……」

清贵从窗户里退出来，回到了校舍后巷。

他仔细地将特别光碟塞进西式制服的内袋里，唉，可是放不下耶？是哪里被塞住啦？即使觉得讶异，但没办法，他只好把它放进外面的口袋。清贵在地上站好后，看了一下依然维持着倒地姿势、动也不动的平头学长的状况。

总之，学长的气色并未出现任何变化。

头顶的亮度也没有改变。

好，应该没事……清贵连对方的呼吸、脉搏都确认过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心想还是得叫醒对方才行。就在他扶起学长的上半身，打算救醒对方时——

「啊——！」

近乎尖叫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让清贵心头一凛。

清贵惊讶得转而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校舍上方。

「找到了！找到了！尤里～～卡！尤里～～卡！」

就在清贵正上方的三楼校舍窗后，某人探出了身体。

从声音与模样判断，应该是个女生。

可是，她头上似乎罩着黑色的、类似头巾的东西。

体格也很娇小，乍看之下像是个小学生。

那个小红帽，不对，是小黑帽，她不知为何兴奋得手舞足蹈的，身体外倾的像是现在就要从窗户跳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