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貨真價實 An Imitation Partner

等悠里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回到莲也家，已经是超过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了。

「让你们久等了……」

在玄关前这么咕哝着的悠里脸上不见霸气，每一次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她微微俯着头，看起来就是一副精神体力都到极限的样子。

「……先进来吧。」

莲也的话也只让她无力地点头而已。

「等一下。」

对用着不稳定的动作脱掉鞋子，踩着摇晃步伐的悠里，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沖着她说。暗中观察两人交谈的舞花才刚显化变形的剃刀型闪刃，便一跃缩短与悠里之间的距离。

「舞花——？」

莲也的声音也没让她停下来，舞花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悠里。

先不说OBM时，闪刃毕竟只存在于扩充认知上。

舞花刺出的剃刀也不例外，不会伤到悠里的肉体。

取而代之的，是在扩充认知上显化预先启动的工具的观测结果。

像心电图的图像正显示着悠里的脑波讯号。

那是和妃继在公寓见面时传来、几乎照原样使用的简易脑波分析工具。这样就能判别悠里的记忆是否遭到改写了。

舞花的专断独行没有事先经过许可，甚至没有和莲也合作。

正因如此才显得直接的分析结果，表示悠里的脑波在正常值内。

祈刃悠里的记忆没有遭改写。确认这个事实之后，舞花才安心地鬆了口气，一脸抱歉地低下头。

「对不起这么突然，但我想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确认了。」

接受舞花的道歉后，悠里从原本的僵硬状态缓缓摇头。

「不……我要是兔神学姊也会做一样的事，而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毕竟是我没经过商量就丢下你们。」

斜睨了一眼无力微笑的悠里和回以笑容的舞花，莲也指向客厅。

「你们满意了的话就回客厅。」

刚在客厅的桌旁坐下，悠里一开口便对他们低下头。

「我真的要为擅自行动向两位道歉。我满脑子都是跟她——祈刃奈耶的比赛，因此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

自肩膀轻柔滑落的银髮抚过桌缘，使舞花泡的红茶表面泛起涟漪。

她真挚的道歉让舞花如坐针毡似地扶住桌子。

「呃，是我们……或者说是莲也违背约定在先，擅自跟蹤你的。反正大家都没事，那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什么成果都没带回来……」

见悠里难过地这么说，莲也淡然地反问：

「所以？你跟我们分开后採取了什么行动？」

「莲也……」

对语气冷淡的莲也，舞花用责难的眼神看向他。

莲也无视她的视线接着说：

「依照约定，全部告诉我们吧。」

悠里垂眸点点头，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红茶。

她含了一口，然后想把杯子放回茶托上——

「——好烫！」

也许是手抖到的关係，她把红茶泼得满地都是。

「喂，你没——」

莲也伸手制止最先想跑过来的舞花。

「舞花你帮她再泡一杯红茶，还有能不能顺便帮我们做些吃的？」

他把困惑的舞花推到一边，一手拿着除菌纸巾走向悠里。

「不、不好意思。」

似乎很介意泼到地板上的红茶而蹲下的悠里，瞥了一眼默默擦地板的莲也，轻轻咬住嘴唇。

「强硬地採取行动却一无所获，还扯学长姊们的后腿……我真的很没用呢。」

「不是没用。」

紫晶色眼眸凝视着坚定否认的莲也。

「祈刃悠里有强烈的意志，就算失败，被人侮辱，输得一败涂地都绝对会一再爬起来——她拥有那样的意志。」

「学长……」

摇曳的眼眸，昏暗中也能看出泛起红晕的双颊。

她纤细身躯缓缓朝这边倒了过来——

「所以，不管奈耶（你）再怎么贬低，悠里（那家伙）都绝对不会屈服。」

莲也说出的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咦？」

「够了，别再演你那出烂戏。」

「你在说什么——」

莲也对困惑的悠里深深叹了口气。

「你犯了个决定性的错误。」

接着，他冰冷地告知：

「你姊姊喝不了红茶。」

「——！？怎么可……！」

「骗你的。」

这次真正哑口无言的悠里——不，奈耶慢慢地、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说：

「——啊哈，莲学长真的很厉害呢。」

她摇着和悠里一模一样的银髮小声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奈耶游刃有余的笑容有些僵硬，莲也皴起眉。

「你这问题是认真的吗？当然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问怎么知道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啊。」

莲也的回答让奈耶睁大眼睛，总算噗吓一笑。

「啊哈哈哈！这样啊，这对莲学长或许真的行不通呢。」

「行不通？」

「只要经历过一次OBM的人，首先都会怀疑身边伙伴的记忆被改写。就像兔学姊确认过的那样。」

舞花没有任何通知，就开始调查悠里=奈耶的脑波讯号。

其中自然不会有变化。因为悠里的记忆没有被动手脚，她一开始就是奈耶了。

「可是那样一来——反过来说，在扩充认知没有变化的话，在物理现实感受到微小的不协调就会被忽略。」

事实上，舞花根本没察觉到莲也察觉的不协调感。

「照理说那样才是普通的呢。」

奈耶一脸冷漠地断言，接着再次露出亲昵的笑容。

「那知道了人家是奈耶，莲学长要怎么办呢？」

彷佛耳语一般的声音。用悠里的脸低喃的那句话刺进了莲也的心底。

「……你懂的吧。」

见莲也的语气混杂一丝焦躁，奈耶加深了笑意。

「欸〜？懂什么〜？——啊，看学长刻意支开兔学姊，该不会是希望有这种发展吧？」

奈耶装出撒娇的声音，用着膝行的姿势一点一点逼近。

那模样有如心血来潮地找人玩的小猫。

不经意敞开的胸口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内衣。对这个带着妩媚的表情，诱人地微倾着头的少女——莲也斩钉截铁地说道：

「快说你的要求。」

小声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让奈耶停下动作。

「哼〜难得看穿奈耶的真实身分，还真懦弱呢。叫兔学姊过来的话就可以二打一了说。」

「想抓住你的话，那家伙就会遭遇危险……要是你这样威胁我的话怎么办？ 」

莲也打断正要开口的奈耶接着说：

「如果一开始你的目标只有那家伙，你就没必要出现在这里。反过来说，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有什么要求，我有说错吗？」

奈耶依然带着笑容，犀利地眯眼盯着预测到好几步之后的莲也。

「全都知道了才将还不知情的兔学姊支开……啊哈，莲学长真的很有《不败王剑》的样子欸。为达目的而不顾一切。」

奈耶意味深长地低语，然后露出有点挖苦的笑容接着说：

「那如果奈耶这样说怎么办？——奈耶要求的是莲学长本身。」

对以认真的眼神看过来的奈耶，莲也轻轻叹口气。

「我有必要回答那种超没回答价值的问题吗？」

「没回答价值？为什么？」

「首先，你最想要的不是我。」

「不能那么说，要是可以的话，奈耶很想要得到莲学长喔。今天到现在为止的对话让奈耶这种心情愈来愈强烈了。你看，人家现在心也跳得好快……要确认看看吗？」

莲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射来的热情视线。

「我真感到光荣，光是你的好意就让我快反胃了。」

「……噗〜好冷淡。」

嘟起脸颊的奈耶用犀利的视线催他说下去。

莲也朝厨房看了一眼，确认舞花还没出来后才接着说：

「假设你真的想要得到我，用这么强硬的方法就没意义了。若你只想得到那种程度的我就满足，多得是其他做法才对。所以你对于真正想要的东西会出于自发性，更进一步说是要让对方衷心钦佩——而且恭敬服从。」

奈耶这下瞠大了眼睛，而她的反应也印证了莲也的言行。

「为了让我们接受要求，你会保证那家伙的安全，但你要求的不是强迫我们服从。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需要用这种趁人不备的方法。至于那个不用拚命的要求又是什么……」

莲也肯定加速了思考，使他最终在不知不觉间前往愈发专注的深渊。

他贪婪地渴求光芒（真实），一个劲儿地埋头猛冲。

「祈刃奈耶……卑鄙却很公平。公平给予机会，本身拥有的资讯却不公平。说到这种人追求的东西——」

机会均等，战力不平等。

「就是在同伴被抓这种造成强烈心理负担的状况下全力以赴的对决。」

不知不觉中，原本要问的问题得出了答案。

狭窄的视野彷佛一下子清晰起来，莲也摇摇头，这是『坏毛病』解除时熟悉的感觉。太阳穴附近不自然地抽痛，他揉着那个部位，突然听见眼前的少女大笑出声。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那阵像是发神经的欢笑令莲也想起在楼顶和悠里订下的契约。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那样笑着的模样简直跟那天的悠里完全一样，使莲也不免心生莫名的感慨。

与内心五味杂陈的莲也恰好相反，奈耶笑了好一阵子后，边擦着眼角的泪水边爽快说道：

「——决定了，奈耶还是要得到莲学长。」

被一连串突发事件搞得有点傻眼的莲也，又因为奈耶下一个行动吓得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