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超越者 Beyond The Ruler

观战者本日发出的最强烈怒吼与惨叫，不到十秒钟就散去了。

『玩家已介入（Interluding）』的系统语音一响起，模仿朱天寺学园的场地随着奇特的空间扭曲而暗下，将莲也等玩家传送到纯白的空蕩房间里。

消失的观众，以及扩充认知上的离线显示。

在这看似以前和舞花交手时曾使用过的私人场地里，刺杀自己主人的《双璧卫骑士（剑斧手）》表情空洞地站在那儿。

她从失去意识的谢莉儿身上拔出闪刃，转身面向我方。

「我不能让《忏悔圣女》谢莉儿败给她向来崇拜的你手上，否则信仰的神很可能因此改变。与其让事情变成那样，我宁愿以同袍相残的结局收场。」

一头雾水的话语，莫名熟悉的口吻。

「你……到底是谁？」

莲也下意识提出的问题，让少女露出浅笑，改变了她的外貌。

经过像是毛虫化蛹般的丑陋变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

「黑羽……！？」

舞花的惊讶声，从莲也身旁传出。

发现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舞花与悠里同样惊讶地瞧着自己，彷佛蝴蝶振翅般拍着长袖，散发光之鳞粉，男女莫辨的他\她，无机质的表情微微歪着。

「由这反应来看，看来你们直到前一刻都没发现是我？」

「你是何时……不对，你是怎么——」

听了悠里高一度的嗓音，黑羽于是说了：

「我反而更纳闷，你们为什么不曾怀疑过。你们难道忘了，我是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

「我、我不懂！就算你能干涉系统模仿玩家化身，但闪刃照理说是独一无二！」

悠里激动说完，黑羽先是摆出沉思样，接着轻轻举起右手。

「这问题可以用两种方式回答。第一，《双璧卫骑士》的其中一人从登入后就一直是我。第二，虚拟自我存在不只能干涉系统，甚至本身就是系统一部分，连他人的闪刃也能直接複製。」

「什——」

面对令人愕然无语的真相，在场唯一清醒的她——刺剑手发出颤抖的呢喃。

「骗、骗人……怎、怎么会……怎么可能——！」

极度混乱的她，单手抓着依旧处于战斗形态的刺剑袭向黑羽——并且随着黑羽带有鳞粉的右臂一挥，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虚空里。

「强制登出……？」

「不太对。玩家之间进行的强制登出，需要对战对手的同意，但我刚才做的是利用管理者许可权（Alpha Authority），不需对方同意的驱逐（Kickout）。」

管理者许可权。这虽然陌生却可理解的字眼，让莲也脑内再次反刍起黑羽所说过的话。

也就是说，他\她——

「简而言之，我是BLADE-LINK的自律型主要人性系统AI的一部分，或者再说得更直白点，就是由内部司掌BLADE-LINK世界的管理者之一。」

「司掌BLADE-LINK的、管理者——？」

这句话实在太异想天开。

但过去至今的众多证据与徵兆，不容莲也否定这句话。

连在R2也能以角色姿态现身的虚拟自我存在；强制结束战斗，强制驱逐观战者与妨碍者，明显不属于玩家的能力；还有妃继说过的那句话『黑羽的目的是彻底主宰BLADE-LINK』。

「……你说你是管理者之一，那其他的管理者呢？」

「莲也……你相信、这个人的话？」

无法置信，你竟然相信了他\她——但莲也顾不得舞花那压低的音量，正眼瞧着其中一个「神」。

黑羽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对他耸了耸肩。

「很遗憾，能够像这样显现的就只有我一个，所以由此来看，目前的管理者等于只有我一个。」

这代表黑羽很可能握有凭一己之意自由改变BLADE-LINK世界的力量，对莲也等人可说是最糟的状况。

而不知是谢莉儿的《正义分配》影响依然存在，还是『坏毛病』又犯了，莲也激动而冷静地思考完，不经意地环视周遭，打算传讯给悠里以及舞花，要他们随时準备行动。

但想着想着——要是现在送出的私密讯息也在他\她的控管下，那么自己显然不该轻举妄动。

「既然这样，身为管理者，能对BLADE-LINK为所欲为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直截了当的疑问，让黑羽眯起眼。

「我的目的打从一开始就没变，而自从遇见『她』，那样的想法也有增无减。」

随着沉闷的声色，黑羽的鳞粉洒上倒卧在地的谢莉儿。

缭绕着她的特效响起，逐渐恢複了她的体力量表。

「……嗯……」

带着微微呻吟起身的谢莉儿，扶着脑袋环视周遭。

「所以为了能跟『她』重逢——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突然提高分贝的黑羽，往脚下的谢莉儿狠狠一踹。

「——喀啊！」

脑袋受了一踹，谢莉儿绽出红色特效，在私人模式场地的白色地板上跌滚。

转了三圈才稳住身子的她，摀着脑袋抬头看着黑羽。

「……！你这是在做什——」

满怀敌意的眼色在下一秒，被疑问与困惑给取代。

「……？我、我怎么——咦？」

只见她摸着脑袋连连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会……觉得痛……？」

那是照理说不存在R3里的字眼。

「那可真令人羡慕啊。」

下个瞬间，无声地绕到后方的黑羽，踩碎了她的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到被系统自动降音的哀号。

只有微量减损的体力量表，以及显然不成比例的惨叫，让莲也等人只能愕然看着摀着手的谢莉儿，以及低头睥睨的黑羽。

接着，黑羽慢慢走向我方。

「我已经解除了痛觉屏蔽。接下来你们都得面对残酷的现实，因为系统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

「残酷的、现实……？」

「也就是痛楚与死亡。这是现实自我存在（你们）最害怕的现象，不是吗？」

淡漠以答的他\她，以机械般的表情低头看着依然饱受剧痛折磨的谢莉儿。

「我应该说过了，谢莉儿。要想专心执行计画，你就该捨弃那自以为光明磊落的无谓矜持。」

「……啊……呜、你……你对我的信念……又懂些什么……」

「我从来没打算去懂。」

目瞪口呆的谢莉儿被黑羽彷佛鞭子般的长袖痛打。

「喀啊！」

谢莉儿再次痛苦呻吟，却拔不出被踩在脚底的手。

「会痛吗？」

踢踹、痛殴、鞭打。

「那可真令人羡慕啊。」

槌打、扭拧、折断。

「真羡慕，真羡慕，真令人羡慕——」

见她遭一连串暴力相向——

「住手！！」

——悠里发声跟莲也展开行动，几乎在同个时刻。

黑羽为何现身，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折磨谢莉儿——莲也抛下一切思考，一直线奔向前方那单方面施展暴力的存在。

他一发现黑羽抬起头望着这儿——

「『缩地•光矢』！」

——便使用了高阶单手剑反应速度提升技，随后急煞并往右一跳，进入望着正前方的黑羽死角里。

接着，莲也两个跳步逼近对手，将单手剑变化为短剑。

「『磷火迅沖』！」

在必杀的时机点施展的连锁技，却被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的黑羽一个飘移给躲开了。

必杀连锁技被匪夷所思的行动避开——却早在莲也等人的计算之中。

『舞花！』

「『飞足•流星』！」

随莲也的私密讯息而反应的舞花，使出高阶剃刀反应速度提升技，眨眼间救出了谢莉儿。

「『束缚之蛇』！」

而悠里伸长的鞭子，则是缠上正要转身的黑羽脚部。

在空中失去重心的黑羽，见到莲也等人这套巧妙的救援连锁技，不禁眯起了眼。

「原来如此，看来一个优秀的公会不必透过讯息沟通，也能拥有这样的默契吗？」

默默解除悠里袭来的鞭子，降下高度的主宰者，兴緻盎然地将袖子遮到嘴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果然能偷窥我们的私密讯息是吧？」

莲也保护撤退的舞花并问道。

刚刚的行动完全是莲也的专断独行，连传给舞花的私密讯息也只有简单的号令，并没有更具体的行动指示。

而黑羽之所以肯定地说出没有讯息沟通，代表他有办法检视莲也等人的私密讯息。

『也就是说，我们没办法像这样用私密讯息来攻其不备吗？』

「我只能回答，你说得没错。」

回答完悠里传给莲也与舞花的私密讯息，黑羽飘然升起。

「我希望你们明白，只要身为这个角色，我就拥有BLADE-LINK的几乎所有许可权，而那里头也包括我刻意不使用，以及不愿动用的指令。」

言下之意就是，他有些指令目前并未行使，实际上却拥有许可权。而如此模稜两可的回答，只是让黑羽拥有的管理者许可权範围更加暧昧不明。

「……他的性格还真是烂得令人惊叹。」

听到将谢莉儿放到地上的舞花不齿地说道，黑羽耸了耸肩。

「我亮出底牌又有什么意义？——虽然躺在那边的她就是沉溺在『信念』这抽象的概念里，透过宣扬想法来自我满足的典型。」

「听起来好像你没有信念似地。」

莲也的回击，让黑羽有些不解地歪着头。

「我没有信念，就只有愿望。」

「所以你才永远只是个虚拟自我存在。」

即刻的驳斥，让黑羽狰大双眼。

「……你的言下之意，彷佛我并不愿意当个虚拟自我存在。《不败王剑》，我要求你订正这句话。」

「实话实说需要订正什么？你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虚拟自我存在，而是想成为更进一步的存在——现实自我存在（人类）。你说你羡慕谢莉儿拥有痛楚，就是那想法的体现。」

「不对，我只是不曾感受过所谓的痛楚，单纯怀抱兴趣罢了。」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你那单纯的兴趣，就是想要成为人类的铁证啊。」

听完莲也斩钉截铁的一番话，黑羽垂下头念念有辞。

「……好吧，《不败王剑》，既然你这么想成为引出『她』的诱饵——」

再次抬头的黑羽，圆瞪着双眼，嘴角狰狞地扭曲。

「我就让你尝尝，什么是极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