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自己的叫声吓到弹起来,以脚被棉被缠住的姿势从床上摔落,顺便还撞到头。 
「……有够倒霉。」 
真琴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边埋怨。 
又是这样。 
一大早就被刚刚的梦揭开了不幸的序幕。 
看看时钟,才七点五分。平常这时间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现在却因为刚刚那一摔整个人都清醒了。 
真琴无奈地换上立领制服,走出房间。 
「有够讨厌。」 
真琴一边郁闷地碎碎念,一边走下楼梯。 
每次只要做那个梦——关于两年前那件事的梦——的日子,就一定会发生倒霉的事情。 
连自己都觉得这种迷思很无聊。 
要是告诉别人的话,肯定会引来一阵嘲笑吧? 
但是…… 
在体育课打排球时折到手指;被车子溅起的水花喷湿;手机掉到地上滚了几圈落在马路上,又被刚好行经的压路机碾碎;考试念的地方都没出,就连选择题都没猜对半题。 
当这些怪事都只在做那个梦的日子发生时,实在让人不得不产生这种念头—— 
做那个梦的日子,就是我奏真琴运气不好的日子。 
就算仰望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享受朝阳温和的照耀,也没办法提起劲来。 
「唉……哇啊!」 
就在叹气时,真琴不小心踩空楼梯最后一阶,重重跌了一跤,「咚!」地发出夸张的声响。 
书包滚落在地,里面的东西全都散落到一楼的走廊上。 
「………………」 
突然觉得有点想死。 
「是不是该去找法师收惊了呢……」 
真琴一边思考最近的神社在哪,一边捡舍散落的教科书和笔记。 
——乾脆今天跷课算了——他甚至萌生这样的想法。 
(不、绝对不行。) 
最后真琴把铅笔盒塞进书包,站起身。 
因为今天是五月六日。 
这是真琴决心要进行某件事情的日子。 
(居然会被区区一个梦动摇了我的决心——实在太不像个男人了。) 
没错,梦根本不算什么。我根本就不必在意那种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家伙的事,现在的我早就不像女生了—— 
「很挡路耶,你这个伤娘。」 
「………………」 
才刚振作,就马上被上方传来的声音狠狠泼了盆冷水。 
真琴默默地转身,面对那有如冰刀般冷漠而尖锐的声音的主人。 
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从二楼走下来的,是个身穿排扣外套的女孩。 
她身上剪裁俐落的服装,正是真琴就读的舞坂高中的女生制服。 
女孩拥有红润的嘴唇、小巧的鼻子、配上双眼皮的黑亮明眸;带点茶色的黑髮则用黄色缎带在两侧各扎起一撮发束。 
真琴的友人宫木野览太的评价是:「可爱得让人不由得想抱紧」。另外也有「能和那么可爱的妹妹一起生活实在太让人羡慕了」等意见。 
不过,真琴希望他们能在见识过这家伙现在的态度后,再高谈阔论这些傻话。 
「——喂、你有在听吗?我说就算你个子再小,站在走廊正中央还是很挡路唷。」 
「……」 
真琴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奈月——总是像这样想找碴吵架,不然就是理所当然地劈头就骂,我已经不想一一反驳她了。 
「你在这里干嘛?现在应该还是你赖床的时间吧?」 
「……我爱在哪是我的自由吧,这里可是我家耶。」 
「这就不对了,拜託你尽量在我的视线範围之外活动好吗?免得我一看到你就生气。」 
「你这家伙——」 
听到这里,就算是真琴也忍不住大声起来。奈月却不当一回事,充耳不闻逕自走向玄关。 
「啊、喂!」 
奈月被喊住,稍稍一回头。 
「……哼。」 
接着轻叱了一声便离开家门。 
安静的走廊传来客厅电视播报星座运势的声音。 
『狮子座今天的运势是打雷闪电,小心和平常不同的行动会招来恶运唷♪』 
「……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啦。」 
真琴深深地叹了口气。 
◇ 
自从两年前发生真琴被误以为是女生还被告白的事件之后,他就一直被奈月当成眼中钉对待。 
大致上就是对真琴不理不睬、避不见面的感觉,偶而交谈也总是像刚才那样没半句好话。其实真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事件的被害者,奈月却老是一副「都是你的错」的强硬态度。 
之前真琴也曾试过主动找话题聊,试图修补两人的关係,但结果也只换来奈月冰冷带刺的视线和一顿臭骂而已。 
于是乎,真琴也就儘可能地不去接近奈月了。总不会有人喜欢故意去搞坏自己的心情吧? 
而现在两人之间的冷战状态也还持续进行中。 
「可恶!谁是伪娘啊……」 
真琴在洗脸台洗完脸,跟着打量映在镜子里的自己。 
「的确身高是有点矮啦。」 
就算这样今年也长高了三公釐,现在是159.3公分,比奈月还高2.3公分呢。 
「……五官好像也不够有男子气概。」 
的确自己长得不像运动选手或格斗家那么豪迈,但也不至于看起来像女生吧?跟一般男生比只是眉毛细了点、眼睛大了点、脸颊到下巴的绿条纤细了点、脖子也偏细而已…… 
「……唉。」 
突然有股哀伤的心情涌上心头。 
(……等等,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别忘了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呢。) 
真琴再次用手盛水洗脸,接着走出浴室準备上学。就在这时候,突然被身穿套装的母亲给叫住,似乎已经到了母亲上班的时间。 
真琴的母亲·奏琴美,就职于出版社的文艺邗物部门,周日和假日也必须上班,在家的时间也多半窝在自己房间打电脑。 
「真琴吶。」 
「妈妈,怎么了吗?」 
「你帮我把这个拿去给奈月,她好像忘记带了。」 
母亲边说边把便当盒递给真琴。 
◇ 
「怎么会这样嘛。」 
真琴一脸不爽地把便鞋塞进学校的鞋箱,接着前往奈月所在的一年三班教室。 
他怀着不愉快的心情一边走过一年级教室比邻的走廊,一边忿恨地盯着妈妈硬塞给自己的便当。 
虽然心中萌生「乾脆把便当丢掉算了」的念头,但是做便当的妈妈、饭菜还有便当盒可都没有错呀。 
而且就算是那家伙,接过别人送来的便当也没有理由乱生气吧? 
(……快点交给她然后快点闪人就好。) 
可惜却事与愿违。 
「你来干嘛?」 
从奈月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 
而且她脸上还带着像是在咖啡店点了红茶,店员送上来后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咖啡的厌恶表情。明明刚才还跟同班的女生聊得花枝乱颤,一到走廊和真琴单独交谈时,脸上就连1%的笑容都找不到。 
「为什么连在学校也要见到你呀?奇怪,你该不会是故意来惹我的吧?」 
「你干嘛马上就一副要跟人吵架的样子啊……」 
真琴被打败似地递出便当盒。 
「我是特地帮你送这个来的。」 
「…………啊。」 
一瞬间,奈月脸上突然变成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还用说吗?别人特地送便当给自己,刚刚那种态度实在是不应该, 
(就算是这家伙,也还懂得这点做人的道理嘛。) 
——才刚这么想,奈月突然又用比刚才更厌恶的神情从真琴手上抢走便当,一言不发地转头準备离去。 
「喂!别人特地帮你送东西来,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啥?」 
刚要回到教室的奈月,发出非常不耐烦的声音转头对真琴说: 
「我朋友都看到你了耶,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精神创伤吗?怎么可能还跟你道谢,我倒想叫你跟我赔不是呢。」 
「你不要太过分罗……我是长得多伤眼啊?」 
「没有自觉是你最糟的地方。等等我回到教室还必须向大家说明『那不是我妹妹,是我哥啦』,都是你害的。」 
「没有人会搞错好不好!」 
「就算穿着立领制服,也有可能是穿男装的女孩而已呀。」 
「谁在跟你说服装呀!光看外表也知道我是个男的好吗!」 
两人一来一往地互呛,这时从走廊另一边走来的女孩对奈月打了声招呼: 
「阿奈,你在做什么?」 
「哇!实、实央,是你呀。」 
这个叫做实央的女孩,是个非常男孩子气的女生。 
短短的黑髮、看起来很好胜的笑容、说话的口吻、还有把手搭到奈月肩膀的动作,在在都像个男孩,让真琴起了些该学学她的念头。 
看到她半乾的头髮,真琴突然想起一件事。 
似乎有听奈月说过,她提早出门是因为要跟早上有社团练习的游泳社朋友一起上学的关係。 
(这就是那个朋友吗?) 
真琴还在思考,实央早一步看着他问道: 
「这位是?」 
「我哥啦,不是妹妹唷。」 
呜哇,这家伙还真的说出来了。 
「哈哈哈!被你这么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像女生耶。」 
怎么连你也在帮腔! 
对初次见面的人也太失礼了吧? 
这时,实央又一边笑着一边砰砰地拍拍真琴的肩膀说: 
「不用担心啦,小哥你已经够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