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亞修與艾可的決心

深夜，锋提恩城四楼。

暂代国王一职的维若妮卡在勤务室坐镇指挥。

截至目前为止，坏消息层出不穷。

当中最震撼人心的，莫非是锋提恩市内的谢普隆王国大使馆已全面凈空一事。

另一个教人担心不安的现象，就是谢普隆系统的商人有陆续撤出锋提恩的趋势。

商人向来有独自的情报网。假如商人的圈子里传出了「骑士国情势危急」的消息的话……

那个可信度会十分地高。

「乌列尔那混帐东西，当真想吞併骑士国不成？」

维若妮卡气沖沖地嘀咕。

亲卫队长葛廉不发一语地随侍在旁。

「可恶，万般没想到会遭到自己宗主国的毒牙的侵害。想当年，王国和骑士国的同盟可是在教皇的见证下缔结而成的。王国单方面毁弃和骑士国的盟约，等于是对艾斯帕达圣厅的冒渎！」

这时，始终保持沉默的葛廉唯唯诺诺地开口说道：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即使是艾斯帕达圣厅应该也不会再保持沉默了。哪怕避免不了跟谢普隆王国兵戎相见，大义名分仍属于我国。」

维若妮卡虽点头赞同了葛廉的意见．但随即蹙起眉头。

「可是我不懂。我们骑士国一肩扛起了管理龙族的重责大任。不过相对的，我们也受到了龙族的庇护。只要龙族使出真本事，哪怕王国军不惜动摇国本大举入侵，也不足以为惧。正因为龙族实力如此惊人强大，当初才会託付给以骑士道精神为重的罗雷亚蒙家。我罗雷亚蒙骑士国遵从初代骑士王达拉姆的遗志，长久以来不曾有过任何异心，总是和龙族和平共存……」

「是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才是骑士国的理念。我等绝不会滥用龙族的力量侵犯他国。」

「我不认为乌列尔会打没有胜算的仗，他心中到底在图谋什么……？」

这时，勤务室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

开门人房的，是尤苏拉军团长。

罗雷亚蒙骑士团在这次的事件中，再次处于被动落后的情势。即便如此，身为堂堂军团长，尤苏拉并未显露出丝毫的动摇。至今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从容不迫的态度，教人好生佩服。

「局势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公主殿下，请冷静请属下报告。根据我们掌握到的最新情报，安萨里邦市的学院地区似乎已化作了一片火海。」

「……这是怎么回事！」

「饲养在学院内的龙族失去控制，破坏了校舍等各项措施。据说它们失控的情形，跟前些日子冥星石事件的崔斯坦有几分类似。」

「原来如此……他竟然来这一招！」

维若妮卡也不禁愤而一脚踹倒了椅子。假如除了赛乐丝汀娜·拉佛以外还有其他冥星石之子存在，而且那个神秘力量是可以拿来应用的话——维若妮卡慢慢可以琢磨出乌列尔的谋算了。

「属下还有另一个坏消息——」

维若妮卡轻轻摇摇手，打断了尤苏拉的话。

「……够了。用不着你说我也能猜测得到。那些发狂的龙族现在正集结往这里攻来——是这样没错吧？」

尤苏拉默默不语地点头承认。

*

「太不可思议了……」

奥斯卡举头仰望的同时，不禁啧啧称讚。

一如米拉贝勒的推测，在这天然洞窟的下层，果然有一座地下都市。

地图上的地下都市被描绘得宛如蚂蚁巢穴一样，不过实际的内部道路宽广得十分惊人，甚至足以让圣龙崔斯坦四脚爬行通过。

如果这座地下都市纯粹只是提供人类居住，只需将道路设计成供成人通过的宽度便已足够。说不定，古代人当初在建造这座地下城市时，把龙族的体格也列入了考量範围。

要不然，就是龙族本身也参与了这项建筑工程——奥斯卡开始天马行空地想像。

在地下都市的内部，除了民宅、教堂、集会所以外，甚至还有疑似学校的区域。

由于都市中央有一处巨大的通风孔，因此不必担心缺氧的问题。在地底下照样能感受到凉风的吹拂。

在地下城移动的路上虽曾几度遭遇潜藏栖息在此的魔兽，不过仅被崔斯坦一瞪，它们就全都识相地撤退了。

只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全程都风平浪静。

地下都市各处都设置有圈套。

诸如地洞陷阱、逐步垮落的天花板，和机关连动、神出鬼没的长枪。甚至连在通道上翻滚的巨岩这种了无新意的陷阱也有。若不是有崔斯坦的保护，一行人恐怕性命难保。

实际上，在这座地下都市里，随处可见白骨死尸。从那些尸骨身上的衣装判断，很有可能是以前勇闯这座地城的冒险者吧。

姑且撇开地城的情况不提——

最令人挂念的，莫过于地上的情况。

有时候，连身处在地底深处的一行人都可以感受到地上传来的震动。

应该是成功入侵学院的帝国兵正式展开作战了吧。

——双眼都是冥星石的少女。

崔斯坦勉强克服了其歌声所暗藏的魔力。

这都要归功于奥斯卡和赛乐丝的特训成果——〈魔人迴路〉。

问题是其他的龙族呢？

亚修和艾可平安无事吗？

「我们得设法儘早返回地表……」

仰仗着崔斯坦提供的运输机动，奥斯卡等人已经来到了地下第十九层。如果是靠双脚徒步的话，现在可能还在第一层打转。

奥斯卡从崔斯坦的头上一跳，把它长长的脖子当滑梯滑落到它的背上。

米拉贝勒等人就以崔斯坦的背部为座。

经过奥斯卡的严格管教，即便被主人以外的人物骑上自己的背部，崔斯坦仍表现得乖巧温驯。

「阿妮亚小姐，请不要乱动喔。」

「痛痛痛……」

魔导兵的攻击似乎对阿妮亚造成了伤害，现在正由悠妮丝为她疗伤，帮她在肚子上贴了块湿布。

「………………」

另一方面，疑似和米拉贝勒话不投机的赛乐丝则和三人保持距离，独自抱膝而坐。

赛乐丝的个性就是这样——奥斯卡见状不禁在心中苦笑。

「米拉贝勒殿下，我们离最底层还很远吗？」

听到奥斯卡发问，原本低头看地图的米拉贝勒扬起了脖子。

「只要攻破这第十九层，眼前就是最底层了。」

明明其他人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唯独米拉贝勒显得神采焕发，宛如珍珠般光鲜明一见。

或许罗雷亚蒙家四姊妹之中，意志最坚定的人其实是米拉贝勒也说不定——奥斯卡一边如此心想，一边重新骑上了崔斯坦的头部。

不一会儿，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死路吗……？」

奥斯卡眯起眼睛环视四周。

这是座有着蛋形天花板的广场。

天花板上有一幅壁画，构图是天使和龙族围绕在圣女萝莎·玛莉亚四周飞舞，是随处可见的平凡构图。

奥斯卡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广场的中央。

那里有副六芒星，但并非只是单纯的图腾。

那六芒星明显是金属製造的。在六芒星的六个角上，全都镶嵌着粉红色的龙绮华晶。

「粉红色的结晶？难不成那跟艾可製造出来的一样……都是圣星石吗？」

「很有可能。应该是以前的艾瓦隆圣龙皇所製造出来的吧。」

「呜哇！」

米拉贝勒一声不响地冒出来在耳边窃窃私语，即使是奥斯卡这般骑士，也吓得差点从崔斯坦头上摔下来。奥斯卡费尽了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攀住崔斯坦的角。

「米拉贝勒殿下，你是什么时候……！」

「你的修行还不够喔。」

米拉贝勒一脸满不在乎地站在奥斯卡的专用席上，手指六芒星。

「那东西恐怕就是通往最底层的升降机了。」

◇

——转回安洁拉的自宅。

艾可、西尔维亚、娜比、安洁拉、以及朱利亚斯——一伙人聚在客厅，气氛相当凝重。

「……我这么说虽然对尤苏拉团长很失礼，但我不认为圣龙骑士团能抵挡得住那么强大的兵力。依我看，他们还没击垮冥星石使者，胯下的帕尔便先被通通抢走了。」

「那怎么可能！骑士团里多得是实力比古夫林和兰斯洛特还要强大的圣龙啊！」

西尔维亚语带焦躁地大声嚷嚷。

「尤苏拉团长想必一定自有对策。从龙族的行军路线来看，应该会和骑士团在金斯力要塞决一死战。一旦要塞失守，锋提恩城便只能任人鱼肉了。」

朱利亚斯的分析得到众人的点头认同。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笼罩席间很长一段时间。

只有暖炉内的柴火偶尔会啪叽啪叽地发出爆裂的声响。

「——不过，我们还有希望。」

朱利亚斯打破了沉默。

他那冷冽的视线透过面具，灌注在艾可的身上。西尔维亚和安洁拉还有娜比在带动下，也转头注视艾可。

「……我？」

艾可傻头傻脑地怔住了。

朱利亚斯到底心中做何盘算？

他定睛注视着艾可，开口说明。

「艾可。你是艾瓦隆圣龙皇家的正统末裔。」

「现在提这个有什么意义？」

「如你所知，艾瓦隆圣龙皇家和涅哈蕾妮亚冥龙王家，同是曾站上龙族顶点的一族。我认为你对龙族的影响力——不，应该说是支配力，远比你所想像的还要强大。」

「你该不会……要我试着去说服龙族吧？」

艾可直打哆嗦。

艾瓦隆皇女不过是徒具虚名，以排山倒海之势进击的龙族们，可都是受到克瑞姆希尔操控的傀儡。

就算艾可打出艾瓦隆圣龙皇家的威名，那些龙族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恢複理智。

「它们确实不是用言语可以沟通的对象。哪怕现在的艾可喊得声嘶力竭，兰斯洛特它们也不会当一回事。」

朱利亚斯也乾脆地承认。

「不然你是希望我怎样？」

艾可纳闷地侧起脑袋。

这时，艾可身旁的西尔维亚赫然扬起了脖子。

「兄长大人，你难道是想……！」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朱利亚斯向西尔维亚点头后，又转头注视艾司。

「原来如此，是这样子啊……」

安洁拉似乎也洞悉了一切的样子。她注视艾可的眼神显得无比正经。

最后艾可终于也明白了朱利亚斯的盘算。

刚才朱利亚斯使用了「哪怕现在的艾可喊得声嘶力竭」这样的说法来描述。换句话说，他的意思应该是指以少女之姿融入人类的艾可，是不可能胜任这个任务的。

艾可几乎无意识地触碰了戴在右手腕上的饰品。

那是暑假期间龙之母所赐予的〈艾瓦隆手环〉。

艾可悄悄瞅了娜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