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賽樂絲的告白

「亚修！你还悠悠哉哉地睡什么大头觉！快点起床了！」

「呜哇！公主殿下！」

一早，睡得正熟的亚修被冷不防的大叫声吓得张大了眼睛。

只见身穿学院指定的骑龙服的西尔维亚气势威武地站在床边。

她的头髮梳整得整整齐齐，额头上冒着汗珠。

从那模样看来，应该是才刚做完自主训练的样子。

餵食兰斯洛特早餐的时候顺便进行骑士训练——此乃西尔维亚每天的例行作业。

即便生活据点转移到了伊苏卡瓦隆，这样的生活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果然很有西尔维亚那一板一眼的作风。

「呜咪？喂……亚修……那个女的是谁啊……？」

艾可则翻了个身，说出莫名其妙的梦话。虽然很好奇她到底在做什么梦，不过现在有比那个更重要的问题。

没错﹒西尔维亚会脸色大变地闯入了亚修的寝室，想必一定是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态。

「出了什么事，公主殿下？」

「你看这个！」

西尔维亚递出来的，是在学院都市出版的新闻报纸。热衷于钻研知识的西尔维亚似乎也不忘关心国家大小事。不过，亚修的敬佩之情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

「啥……！这是怎么回事！」

视线扫过报纸后，亚修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只见版面上刊登了耸动的标题。

王位继承顺位排行第一百零八的奥斯卡·布列斯佛德殿下实为女儿身！

身陷传言风暴的奥斯卡·布列斯佛德殿下因违法王位继承法遭到逮捕！

乌列尔第三王子的即位形同确定？

「怎么会这样啊！」

亚修的嘴唇直打哆嗦。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因为事情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而且超乎预料，以至于亚修无法第一时间理解整个状况。

这时，原本半掩的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亚修大人，赛乐丝小姐于先前恢複意识了。」

在门口现身的科赛特，带着平时罕见的严肃表情报告消息。

*

亚修全速通过舰内通道后，冲进了医务室。西尔维亚也随后进入。

「呜咪……」

迟了一会儿，艾可也紧跟着露面。她半梦半醒，由科赛特牵着她走路。

蕾贝卡、露卡、洁西卡、马克斯以及米拉贝勒已经在医务室里头了。

躺在病床上的赛乐丝一看到亚修，顿时急着想要起身。

「呜咕！」

但她随即皱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还好吧？」

亚修赶紧冲到赛乐丝身旁。

「呜呜……亚修……亚修！」

赛乐丝的右眼流出眼泪后，把脸埋进了亚修的胸膛。原本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胸口。

「……赛乐丝！？」

那个赛乐丝居然露出毫无防备的姿态拥抱过来……这固然教人意外，但更令亚修感到吃惊的，是她那可怜兮兮的态度。

平时总是讥笑亚修是「粪金龟」的赛乐丝，现在却像彷徨无助的迷路小孩般，颤抖着肩膀哭泣。

艾可和西尔维亚等在场的女性见到赛乐丝流泪似乎都颇为震惊，因此没有要强行拉开亚修和赛乐丝的意思。

「……心情平静下来了吗？」

不久，亚修温柔地询问，赛乐丝点点头。

她用手背擦乾眼泪后，用锐利的视线环视在场昕有的人。

*

「萨卡莱亚斯三世的国葬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结束。原本预测鸟列尔会趁机暗中搞鬼的奥

斯卡和我反倒还大感意外。葬礼后，奥斯卡回到了位在布列斯佛德领地的自宅过夜……可是，武装士兵忽然找上了门来。」

「你说什么！？」

亚修闻言感到愕然。聚在医务室里的众人也哑口无言。

「那些家伙以违反王位继承法的罪名，不分青红皂白逮捕了奥斯卡。不用说，他们都是乌列尔派来的爪牙……」

「乌列尔早就知道奥斯卡的秘密了？不对啊，慢着——」

没错，虽然赛乐丝现在宣誓效忠奥斯卡，可是她本来是乌列尔派出的间谍。

所以，就算跟奥斯卡有关的情报她早就泄漏给乌列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太奇怪了。如果乌列尔早点公开奥斯卡的把柄，他早就可以不战而胜了。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才……？」

「乌列尔就是那种人。对那家伙来说．他纯粹只是在玩一场名为王位争夺战的争夺游戏罢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用揭露奥斯卡性别的方式来赢得胜利﹒而且他手上握有〈冥星石之子〉这张王牌。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我和克瑞姆希尔都会栽在你们手中——咳咳！」

「你不要紧吧！」

亚修紧张地探身询问。

「啊啊，我没事。这点程度的伤……跟奥斯卡身处的境遇相比，根本不值一哂。」

赛乐丝一边让科赛特帮忙抚背，一边重新开口说道。儘管面色铁青，但她的右眼涌现了坚毅的意志。

「目前的癥结点在于萨卡莱亚斯三世在这节骨眼去世，正式点燃了王位争夺战的战火。按谢普隆王家的规定，有王室血统的人要继承王位有两大条件——其一是男性，再来是要有最强的实力。就只有这样而已。」

这样的家规也实在太食古不化了吧……亚修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还是默默听赛乐丝说下去。

「过去，奥斯卡面对乌列尔暗地里的小动作，总是持忍气吞声态度；但在萨卡莱亚斯三世死去之后，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反击。现在的状况，容许她以宣示最强实力的大义名分，对乌列尔展开攻击了。」

「原来如此……」

「这么一来，现在的状况就转为对身为龙骑士的奥斯卡比较有利了。所以乌列尔才会想趁萨卡莱亚斯三世去世前，用自己安排的作战击败奥斯卡。真的是很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也就表示，乌列尔自己也认为现状已不容许他再故作从容了——这样的推论应该还算合理吧？因为他最后还是诉诸了自己所唾弃的卑劣手段。」

米拉贝勒脸色凝重地如此表示。

「问题是，奥斯卡应该非常明白乌列尔的个性吧？总觉得她会这么轻易就遭到逮捕，实在不像奥斯卡会犯下的错误……」

听到蕾贝卡的疑问后，赛乐丝抿住了嘴唇。抓着毛毯的双手频频发抖。

「其实……有件事情瞒着社会大众，就是奥斯卡她被下药了。那个葯是由乌列尔一手栽培的宫廷药师所调配出来的魔葯，叫做〈伽拉忒亚〉。」

「魔葯？那是什么东西？」

亚修眉头一皱。

虽然那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不过「魔葯」这个字眼给人非常不祥的印象。

「我有……听过。」

这时，原本在忙着帮赛乐丝捣碎草药的露卡，倏地立起了尖尖的耳朵。

她放下用双手握持的研磨棒后，用紫水晶的眼眸注视众人。

「服下了〈伽拉忒亚〉的人，会失去自我的意志，变成傀儡般的存在……那是由耶库布莱德人的祖先——妖精所发明出来的……禁药。」

亚修哑然失色。

艾可和西尔维亚等人脸上也显露出惊骇的颜色。

赛乐丝点头附和露卡的话后，继续说道：

「现在的奥斯卡就跟受人摆布的傀儡一样。不管我怎么呼唤，她的眼神都一样那么空虚无神……」

「奥斯卡怎么可能会那么大意？她是在什么时候被人下药的？」

亚修咄咄逼人地质问后，赛乐丝一如强忍激动般沉默了下来，片刻才扬起头。

「……向奥斯卡下药的兇手，就是她的父母——严格说来，是她的养父母才对。」

医务室的气氛在瞬间结冻了。

听到赛乐丝的告白，每个人都哑然无语。

「就算奥斯卡再怎么小心谨慎，面对许久不见的家人，还是完全失去了戒心。就连必须保护奥斯卡不受任何外敌侵犯的我，也被骗得团团转……」

亚修发现赛乐丝的内心充满了自责的念头。

「布列斯佛德家的人们表现出温暖的亲情，迎接了归国的奥斯卡。但……那些全是在演戏。乌列尔的军队老早就布阵在布列斯佛德家领土的四周，做好了随时都可举兵进攻的準备……乌列尔军是在奥斯卡用餐后才闯入门内的。」

赛乐丝的补述让亚修痛感自己有多么天真。

亚修早有预感，乌列尔会在服丧期间暗施奸计。

即便拉寇尔警告在丧期结束之前不可进行王位争夺战，可是透过一连串的事件，不难判断出乌列尔不是那种会唯命是从的乖乖牌。

所以，亚修在和奥斯卡分手之际，才会有不祥的预感在心中作祟。他也不忘提醒奥斯卡必须小心乌列尔。

然而，乌列尔的行动力远远超过了亚修的想像……

「现在和乌列尔结盟的王公贵族佔了全体的七成，而表态中立的约两成以上。遗憾的是，布列斯佛德军所佔的比例连一成也没有。奥斯卡的养父——亚瑟布列斯佛德殿下也是暗怀野心，当初才会收养奥斯卡的……结果，他为了保护自己与家族的性命还有领土的人民﹒最后还是只能接受乌列尔的要求。」

「奥斯卡会有什么下场？难不成是被处刑——」

亚修怀着魂飞丧胆般的已情询问后，赛乐丝摇了摇头。

「不，就我调查得知的结果，乌列尔想的是更残忍的念头。我就是在调查途中被乌列尔军的士兵发现的，还因此差点丧命……」

比处刑更残忍的下场会是什么？

所有人都紧张得口乾舌燥，静待赛乐丝的下文。

不久，赛乐丝沉重地说出了答案。

「乌列尔似乎打算迎娶奥斯卡做为王妃的样子——」

*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像吓傻了似地沉默不语。

——乌列尔打算迎娶奥斯卡做为王妃？

出乎意料的发展令亚修心乱如麻。

「等一下！仔细想想……乌列尔王子和奥斯卡学姊不是有血缘关係的亲兄妹吗？」

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洁西卡。

没错啊，就是这样——亚修也这么认为。

虽然同父异母，但乌列尔和奥斯卡的父亲都是萨卡莱亚斯三世。

这时，米拉贝勒「嗯哼」地清了清喉咙。

「近亲结婚在谢普隆王家的历史是时有所闻的情况。尤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婚姻，前例更是不胜枚举。」

「……就算近亲结婚在他们国家是合法好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乌列尔为什么要娶奥斯卡为王妃？」

亚修不解地询问后，赛乐丝露出了苦不堪言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乌列尔希望自己的后代也能遗传到奥斯卡身为龙骑士的天赋。乌列尔是个冷酷无比的冷血动物。说不定，他根本只想把奥斯卡当作传宗接代的道具利用而已。反正只要定期喂她魔葯，也不用担心奥斯卡哪天会恢複正常。」

「可是长期喂葯的话……对母体和婴儿不会有负面的影响吗？」

亚修感到疑惑。

「魔葯〈伽拉忒亚〉……只会对精神面产生作用。对母体和婴儿……不会造成影响。」

露卡结结巴巴地回答。

「再者，只要有奥斯卡当人质，崔斯坦就无法反抗了……」

忿忿不平地说完的赛乐丝再次落泪。她揪着亚修的身体向他哀求：

「求求你！亚修！我知道我之前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没有资格跟你拜託这种事……可是我求你！救救奥斯卡！」

亚修轻轻地环抱了赛乐丝的背部。

她的肌肤好冰。

手指触碰到的绷带渗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