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逆襲的烏外爾

王都阿卡姆。

谢普隆王国的首都，同时是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大都市。

雄伟壮丽的阿卡姆城，就矗立在这座世界级都市的中心地。

阿卡姆城不仅是易守难攻的要塞，本身也是座向全世界宣扬谢普隆风格的艺术建筑。

晚餐后——披着一头优雅的漆黑长发、琥珀色眼眸炯炯有神的卡珊卓拉·罗雷亚蒙第二王女，正与乌列尔并肩走在城内的走廊。

由于目前仍处于为萨卡莱亚斯三世服丧的期间，因此卡珊卓拉和乌列尔两人都穿上漆黑的丧服。

只不过，卡珊卓拉可没有打从内心为谢普隆王之死真心哀悼的意思。

非但如此，她甚至还下令王室的缝纫师傅为她量身打造一袭全世界最美的丧服。

实际上，卡珊卓拉所身着的丧服也确实散发出一种让人联想到漆黑蝴蝶的妖艳气质。

一见到乌列尔和卡珊卓拉，原本在走廊忙进忙出的奴僕们纷纷退到墙边，向他们深深一鞠躬。

王国第三王子和骑士国第二王女一派轻鬆，就像不把这些在地上爬的蝼蚁放在眼中的狮子，兀自大摇大摆地前进。

乌列尔带着卡珊卓拉来到的是五楼的东走廊——有成排豪华大门的区域。这里的所有房间都是来宾用的客房，以前卡珊卓拉也曾借住过。

位在东走廊尽头的，是这些一豪华客房里最高级的房间。

有四名宫廷勤务的女僕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

她们的外表看起来虽是一般女僕，但表情之严肃，一点也不输给卫兵。

「辛苦了。她的状况如何？」

「是。目前别无异状。」

最年长的女僕打开房门后，恭请乌列尔和卡珊卓拉入内。

一踏进房间，卡珊卓拉立刻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气味就好似微苦的药草。

环视周遭，发现房间四周燃有线香，瀰漫着朦胧的白色烟雾。香炉形状凹凸不平，充满异国的情调。

和奇形怪状的香炉相反，房内的桌子、沙发、床架、展示柜、书架等家具全是知名工坊精心打造而成的一流精品。

至于暖炉的前面，则有个一动也不动的美丽名媛。

那名女子有一头及背的乌黑长发，脸上略施薄妆。

包覆着她纤细肢体的，竟是新娘礼服。纯白的绢布上镶嵌着许多金银宝石。腰上缠着一条束腹，强调凹凸有致的曲线。蓬鬆的裙摆如盛开的水仙花。

即便乌列尔和卡珊卓拉现身眼前，贵妇人还是坐在古董椅上，毫无反应。

她那样子就好似陈列在美术馆中的蜡像一样。

「——变成这样后，那个〈音速贵公子〉也名存实亡了。」

卡珊卓拉语带嘲讽地探头窥看了名媛的面孔。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名年轻貌美的女士，竟是过去以奥斯卡·布列斯佛德之名在外闯蕩的贵公子。

即便被卡珊卓拉用眼神冒犯，奥斯卡仍只是盯着虚空，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如把心遗留在某处忘了随身携带般。

「很令人吃惊的效果对吧？那个奥斯卡如今竟成了行尸走肉。」

「魔葯〈伽拉忒亚〉……威力比想像中可怕。以前我曾在民间故事听过，没想到实际上真的能调製出来。」

「是啊。在民间故事中，不仅是〈伽拉忒亚〉，所有的魔葯都被描写成是妖精调製的秘葯。以前的我别说是魔葯了，连妖精这个种族的存在，鄐觉得是无中生有架空出来的。可是试着调查古代文献后，马上就真相大白。古代时不但真的有妖精存在，而且还拥有可跟龙族抗衡的强大魔力呢。妖精虽然一度濒临灭种的命运，不过他们把基因留给了半妖精。」

「半妖精？难不成是……」

「没错。就是耶库布莱德人。」

「那个调製出〈伽拉忒亚〉的宫廷药师该不会也是……？]

「你猜对了。宫廷药师今天好像有事出门，总有一天我会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功力深厚到可以调製出古代魔葯的药师……真是个令人好奇的天才呢。」

卡珊卓拉轻抚了奥斯卡的脸颊后，冷冷地瞅了乌列尔一眼。

「……所以呢，你当真要跟这个没有自我意志的人偶结婚吗？」

「就因为变成了人偶，奥斯卡才会对我唯命是从。」

「确实如此。要不是奥斯卡失去意志，恐怕早就叫崔斯坦一脚把你踩成肉酱了吧。」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毕竟她是天赋异稟的龙骑士。既然如此，那不如物尽其用，把她当成我传宗接代的工具算了。」

「你这个人的兴趣还是一样低俗。先不提那个了……说正经的，我不认为亚修·布雷克他们会继续袖手旁观。我可要警告在先，米拉贝勒比维若妮卡更小看不得喔？」

「呼。道话从你这个米拉贝勒的姊姊的口中说出，听起来格外有说服力。我确实是被她的行动给吓了一跳。很难相信像她这种学者竟然会插手政治。」

「她以前是那种不分昼夜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面、个性相当阴沉的小孩呢。说不定米拉贝勒也是后来才受到亚修布雷克感化的。」

「不过米拉贝勒和亚修·布雷克应该都很清楚，倘若他们敢轻举妄动，战火便会一触即发。他们能做的，充其量也只有派遣少数的精锐部队杀入这座阿卡姆城解救奥斯卡而已。」

乌列尔面露冷酷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然而龙族受限于身材庞大的限制，不适合这样的隐密作战。而且阿卡姆城的防御固若金汤。等到丧期结束后，我打算光明正大地前往艾斯帕达圣厅，然后在那里举行戴冠仪式，正式成为一国之王。」

「……不过我有些失望呢。」

「哦……可以把理由说来听听吗？」

「还记得你以前夸下的海口吗？你说你不会对外公开发表奥斯卡是女儿身的秘密。那时我还觉得那样自信满满的你还挺帅的呢。」

「你还真好意思说，明明宁死也不肯跟我上床不是？话说回来……其实我本来也不愿使出这种小手段。若非之前的〈魔笛作战〉失败，早就大势底定了……算了，现在放这些马后炮也于事无补。」

「这么说来，布列斯佛德家和他们的领地你打算怎么办？依你的个性，绝不会就这样饶过他们吧？」

「布列斯佛德家本来是谢普隆王国屈指可数的名门世族。可是最近几百年一直苦无明主，面临了家道中落的下场。为了突破这样的困境，现任当家亚瑟布列斯佛德卿想出了一个计画。膝下无子的他看上国王的私生子女奥斯卡，将她收为自己的养子。虽然她的王位继承权顺位垫底，但好歹也是育龙人……所以确实是有坐上王位的可能。」

乌列尔站到奥斯卡的旁边，用手指把玩她的黑髮。

「虽说是收养的儿子，但只要未来能即位为王，布列斯佛德家就能找回昔日的荣耀——这就是亚瑟卿打的如意算盘。很遗憾，我只能请他用性命来为他的狂妄与愚蠢付出代价了。」

「呵呵。也太残酷了。亚瑟卿之所以会狠心向奥斯卡下毒，就是希望你继位之后，能获得重用吧。」

「不巧，我没有理由重用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女换取功名利禄的小人。」

乌列尔向上扬起嘴角，把嘴凑到了奥斯卡的耳边。

「你的老家和故乡——我想现在应该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了吧。」

◇

——深夜。

古代魔导舰伊苏卡瓦隆趁夜摸黑越过了国境。

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谢普隆王国的领空。

用完晚餐后，神经大条的艾可一下子就睡着了，但亚修迟迟无法入眠。

虽然蕾贝卡建议最好趁空档开眼休养精神，可是一想到自己所肩负的任务重要性有多大，

就没办法悠悠哉哉地睡觉，况且紧绷的精神也不容许他放鬆下来。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在床上接连翻了好几次身后，亚修从被窝爬了出来。

他离开寝室前往甲板。

一打开隔在舰内和户外中间的门，顿时有一阵强风迎面吹拂而来。

「呜喔！」

最初虽吓了一跳，但风压并未强到足以把人吹走。亚修关上门，朝舰首的方向走去。

「……是亚修吗？」

没想到，那里早另有访客——是赛乐丝。

「怎么，赛乐丝你也睡不着吗？」

「……那当然。一想到奥斯卡时时刻刻都受到难以想像的不人道对待……我就担心得辗转难眠。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奥斯卡分别了……」

原本性格刚强的赛乐丝如今却意志消沉。

「别说那种话了。」

亚修用强硬的口吻说着，和赛乐丝比肩站在一块。

「赛乐丝可是赌上自己的性命跑来向我们传递真相。若不是你，恐怕我们到现在还被新闻那似是而非的情报给蒙在鼓底，没能迈出前进的一步。」

「亚修……」

「多亏赛乐丝，我们才得以知道真相，并且得以起身对抗。带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无疑就是你了。」

「呜……你这混帐家伙！」

「哦哇！」

毫无预警地被赛乐丝猛踹了屁股，让亚修大吃一惊。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突然踹我啊！」

亚修才刚开口反呛，赛乐丝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赛乐丝？」

把脸埋进亚修胸膛后，赛乐丝抽抽噎噎地说道：

「你这家伙真的是只粪金龟……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跟我说那么温柔的话——岂不是教我爱上你吗！」

「赛乐丝……！」

亚修情不自禁地以双手环抱赛乐丝的背部。

一想到赛乐丝竟用如此娇小的身材死地求生，一股想要努力守护她的心情便油然而生。

就在亚修继续抱着哭哭啼啼的赛乐丝的时候〡

「亚修！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吗！」

有人动作粗鲁地打开了甲板的门。

冲出甲板的，原来是蕾贝卡。

虽然蕾贝卡模样慌张，有失冷静沉着的学生会长的形象，可是一看到抱在一起的亚修和赛乐丝，便呆若木鸡地愣住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竟是这样的关係，我完全没想到哪。」

蕾贝卡的语气不知怎的听起来冷冰冰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吗？若是以前的蕾贝卡，照理说应该只会抱持成熟的态度而露苦笑才对。

「哇哇！」

亚修和赛乐丝急忙跳离对方的怀抱。

「那个，蕾贝卡同学……你不会是在生气吧？」

亚修心惊胆跳地探听后，蕾贝卡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反应。

只见她面红耳赤，没好气地回答：

「……我、我干嘛因为看到你和赛乐丝躲起来卿卿我，我就要发脾气啊？」

亚修瞠目结舌。怎么看都像大动肝火却拚命矢口否认的蕾贝卡，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出人意表地可爱。

「……你这花花公子。」

见赛乐丝不敢置信似地压低嗓音嘟囔，亚修更是感到焦虑。

「咳！你们的关係姑且先撇开不提——」

蕾贝卡露出严肃的表情，站到了甲板的边缘。

「依照大陆地图，这艘魔导舰目前正经过布列斯佛德领地的上空，只不过——」

蕾贝卡话说到这，停下来查看了赛乐丝的表情。

「这里的景色对赛乐丝你来说，或许是有些残酷……」

「难道说——！」

赛乐丝吶喊着沖往蕾贝卡身旁。她像要把整个身子探出甲板似地，用力睁眼凝视夜幕。

「那个是……！」

亚修也发现了。

时间已来到深夜，月亮消失在乌云的后方。

按理说地面应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山头、森林、民房都被大火包围，灿烂的火光将四周照得明亮不已。

就连耸立在充满怀旧情怀的田园风光中央的豪宅，同样也陷入了熊熊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