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嘴八舌好日子

星期二，兔月艾莉丝转学来的第二天。

接续昨天，今日我仍被要求协助执行妖怪调查任务。

「今天爱衣跟小夜好像要去逛街，所以我们要跟蹤这两个人，看看她们有没有做出暗示自己是妖怪的行为唷。优树，要是迷了路就拜託你带路啰。」

上完课后，我收到一封小夜传的邮件，邮件上写着很久没有一起到街上逛逛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开端。

这边的街上是指从我们平常生活的地区搭车约三十分钟的地方，属于商业设施及办公大楼林立的市中心。

爱衣遭翔软禁的饭店也在此处。

艾莉丝偷看邮件后还擅自拒绝邀约，随后马上把我拉走，当这次跟蹤任务的协力人士。

「我昨天已经答应你帮忙进行妖怪测验了，所以叫我带路或跟蹤是没关係啦，但为什么要穿成这副德性啊？」

我低下头检视身上这套服装。

深蓝色的西装，里面配上一件背心，外头穿着有垫肩的斗篷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猎鹿帽。

彷佛是名适合伦敦浓雾的侦探。

我和艾莉丝打扮成这样，躲在铜像暗处。

这身行头让我们看来更加诡异，我认为这样反而比周遭路人还要显眼……

「这是在跟蹤别人时必穿的传统服装啊。」

「哪里的传统啊？哪里的？我说你看太多侦探动画了啦。」

「好啦别抱怨了，她们要来啰，快把脸遮起来。」

我叹了口气，摊开在附近便利商店买的体育报。

「咦？梓小姐她人呢？」

现场不见如影随形跟在艾莉丝身边的战斗女僕 ── 稻苗代梓的身影。

「因为留她在身边太醒目，我先叫她走开了。」

「那拜託你在教室也请她走开好不好？超醒目的耶。」

「别说这个了，她们来啰。」

艾莉丝无视我说的话，用手肘顶了顶我腹部旁边。

正如她所言，从车站剪票口出现了熟悉的脸孔。

一头如黑蜜的秀髮上，插着一朵盛开鲜花造型的发簪。穿着城南中学的连身洋装制服，那人就是戌威小夜。

她站在我们藏身的铜像前面。

却不见理当跟她一起离开学校的爱衣人影。

难道去厕所了吗？

（不过，她们两个昨天很突然地就被扣分了呢。）

原本以为这场调查可轻鬆克服，但处境看来相当危险也说不定。

要是再这样持续扣分，她们两个被强制遣返的话……持刀伤害……强迫殉情……

（不对不对！虽然她们俩年纪比我小，却比我还能干，也有常识多了。昨天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为了赶走不经意浮现的不祥念头，我如此说服自己。

「你好。一个人吗？在等朋友？」

正当我这么想时，有个戴着耳环、一脸兇相的男人向小夜搭话。

他穿着制服，因此我立刻就知道他是附近北高的学生。

顺带一提北高是和尚学校。

「看这身制服，你是城南国中的吧？我是北高的，我也在等我的朋友过来。我们等一下要去唱歌，要不要一起来？我们这群人也有女生，不用害怕啦。」

那男高中生说着搭讪常见的惯用语句，死命地游说。

毕竟小夜可是连幼龄偶像看了都会吓得落荒而逃的美少女，他会这么拚命也不是没原因的。

小夜对搭讪行为并未显露嫌恶，而是相当客气地拒绝：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今天已经约好要跟朋友两人一起玩了。」

「那叫你朋友一起来也没关係啊。」

戴耳环的男子纠缠不休，然而 ──

「那位朋友和我，都有该为了他而守住贞操的夫君。因此恕我无法接受您的邀请。」

「贞操？夫君？」

「他的名字是仓田优树。要是可以的话，他是一位让我想把他囚禁在只有我能进出的房间、直到他心中只剩下我的存在，并让他可以毫无限制任性地对我撒娇的男性。每天让他把头靠在我大腿上，请他吃我亲手做的料理，只有我能陪他一同就寝。一旦他有任何需求，我随时都能奉献肉体；只要是他的旨意，无论何时、对象是谁，即便是你，我都会亲手了断。我赌上犬神一族之名发誓，以上所言毫无半句虚假。所以，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

听到这么夸张的一段话，周遭路人都停下脚步跟手边动作。

你竟然说出犬神一族的名字！

「戌威小夜于公共场合提及犬神一族之名，扣十分。」

「呜哇！」

在我身旁的艾莉丝毫不留情地扣分。

小夜！你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容易就被扣分的轻率举动啊！

我虽想冲到她面前大声斥责，然而跟蹤以及调查任务皆须保密，我无法实际採取行动。

「是、是这样的吗？对不起打扰你了。」

戴耳环的高中生回过神后一脸铁青，急急忙忙离开现场。

「小夜对不起。刚刚厕所太多人……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觉得气氛怪怪的。」

正如我的猜测，跟小夜一样穿着城南中学制服的猫柳爱衣，一路晃着她那蜂蜜色的头髮跑来。

她环视周围动弹不得、凝固的民众，不解地歪头。

「没发生什么事喔。我们出发吧，不然期间限定的生铜锣烧可是会卖光的。」

「说得也对，那我们快走吧。」

爱衣跟小夜并肩走往市区。

待两人背影消失于人群之中，我跟艾莉丝才从铜像后面走出来。

「搬出一族之名这举动虽然不太好，但那拒绝搭讪的方式真是创新。况且刚刚那段话并不是表面上的空谈，而是讲述她那有如桂叶清水般透明清澈、毫无杂质的思念，会让人产生好感呢。」

「不要有好感！你也不要真的尊敬她！我背的担子可是沉重不堪，不知该怎么应付好吗？」

有个像小夜一样胸部大、会做家事、个性又好的女孩喜欢我固然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我已亲身体会到凡事只要过度，后果都不堪设想。

「话说『桂叶清水』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就是『日本名水百选』其中之一啊。唉呀唉呀，跟没常识的人讲话可真累人。」（注1）

「为何我只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名水的就要被看扁啊？你从哪得知那玩意的？」

「以前我曾想到一个『日本名水百选娘』的名水拟人化计画，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的。不过当时我没那个功力画成插画，整个计画便告吹了。」

「动机竟然那么蠢……」

某种意义上这让我吓得发抖。

「不过，我认为这计画有其必要性呢。优树你觉得呢？」

「那种事随便啦，我们差不多该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了，要是再拉开距离可是会跟丢的。」

虽然刚才说要先去买生铜锣烧，使我得以掌握她们的去向，但两人也有可能会在路上临时起意更换目的地。

「也对，隔了那么一段路，想必现在开始跟蹤她们也没问题了。」

艾莉丝轻咳一声，脸上表情焕然一新。

她接着讲齣动画里的台词：

「罪人啊，快逃吧！只要银色白夜在此，你终将明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是徒劳。」

我边叹气边跟着动画台词不断脱口而出的艾莉丝，一同走向人山人海的群众之间，追寻爱衣与小夜的背影。

◇

正如预定行程，爱衣和小夜第一站来到「铜锣屋」，购买期间限定的生铜锣烧来吃。

在那之后，她们单纯逛街看东西，接着买了可丽饼，坐在拱顶商店街里的长凳吃了起来。

她们偶尔会交换着吃，互相比较两种不同的口味。

我跟艾莉丝躲在两人所坐的长凳斜后方转角处，探出头来观察。

「现阶段看来，她们还没做出会自曝妖怪身分的事呢。」

本来一路上还挺担心的，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我不禁鬆了口气。

「不过买了那么多东西吃，晚餐还吃得下吗？变胖了我可不管喔。」

爱衣突然拿出手机传送邮件。

我的手机发出邮件通知。

「喔!?」

『from：猫柳爱衣

标题：我突然感应到了

内文：你刚刚在想什么失礼的事对吧！作为惩罚，明天叫你起床的时候，我要在你的眼珠上滴辣油。』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这根本是超能力吧！

「总而言之，明天必须在爱衣来叫我之前提早起床。不过我也没自信那么早起……啊，对了！喂，艾莉丝，为了明天一定能早起，方不方便借我一位女僕啊？我的要求不多，可以的话我想要年长的大姊姊，比起美艳型，我更想要长得可爱、又会散发母性光辉那种的。要是不行的话你愿意来叫我起床吗？至于你来叫我时穿的衣服，不要像梓小姐那种正统派的女僕装，而是那种下摆很短的迷你裙女僕装好不 ──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说出已经算很客气的要求，却没人回应。我回过头确认她是否有在听我说话。

然而，身边却不见人影，她在离我稍远的地方被人搭讪。

「你这身打扮真奇特耶，是在参加什么活动吗？」

那男的就是刚刚搭讪小夜的北城高中学生。

艾莉丝也不装模作样，冷冰冰地面无表情，对他讲的话充耳不闻。

「你长得超正的耶，是模特儿吗？你有上过这个月的《RANRAN》对吧？」

「……」

「对、对喔，你没上过啦，是我搞错了。不过我想说的是你就是那么正……」

他就像刚刚对待小夜一样，使出浑身解数搭讪，艾莉丝却毫无反应。

看来他也没勇气继续瞎扯下去，準备打退堂鼓。

此时，在一旁见证整个过程的我，却不经意与他四目相接。

「看什么看啊？你这奇装异服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不，那个、我不是看热闹的……」

「啥？你现在是瞧不起我吗？我很厉害的喔，还是空手道一百段的喔。」

「空手道的段位只到十段而已……」

「你说什么！」

男高中生髮怒大吼。

附近的路人也停下脚步，投以好奇的眼光。

「你现在完全看扁我了对吧？我要杀了你！」

「抱歉我的朋友如此失礼，『仓田优树』同学，你也赶快道歉吧。」

其他人可能会以为艾莉丝是趁事态尚不严重跳出来说话吧。

然而只有我发现她眼神略显愉悦，并清楚她故意叫我全名的用意何在。

「优……树？」

「对呀，你有听过这名字？他就是刚刚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孩 ── 戌威小夜妹妹在等的人。话说回来那孩子好像是剑道十段，还说要买一把日本刀呢。不知道买了没有？」

艾莉丝嘴角浮现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