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我打开喷口,离开了原地。因被踢中而半迴旋的一瞬间,队长机也条件反射地採取了迴避行动,然而「新吉恩号」的炮筒发射地更快。
并没有射出光束。而是炮筒自身发射了出来,拖着线缆飞了过来。是有线式远程操作炮台,又或者是「海蛇」那样的电击武器。接着第四,第五根炮筒相继射了出来,我警戒着浮游炮特有的全方位攻击让视线四处游走,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越了我的想像。发射的炮筒向着队长机直冲而去,如实体弹般撞上了机体,穿了进去。
「呃?!」亚戈的惨叫从通讯传来。「队长……!」我大喊着拔出了光束剑,试图接近被炮筒穿入胸部的队长机。有种不好的预感。必须儘快切断线缆,救出队长机。我不假思索地用火神炮牵制着追来的四根炮筒,机体横向飞出了包围圈。在用AMBAC及时控制住了机体姿势后,视线捕捉到了虚空中静止的队长机。然而,此时的队长机,已经不再是原来队长机了。
以插入胸部的炮筒为中心呈现出放射状龟裂,彷彿是血管般的褶皱浮现在装甲表面。头部苦闷地后仰着,手脚不断抽搐的队长机,用怪异扭曲的姿势把主镜头转向了这边。拿着狙击步枪的右手僵硬地抬起,护目镜对上了我的视线。我立即拉动操纵桿,採取了迴避行动。
喷射口点火,在近乎直角方式变更轨道的「全武装杰刚」身边,穿过了从队长机射出的光束。接着双肩上的导弹舱射出了导弹,从我的脚边擦弹而过绽放出爆炸的光圈。冲击袭向驾驶舱,飞散的碎片将装甲击穿出无数伤口。紧接着而来的第二发由近接信管引爆,热浪与冲击波与碎片的洪流向我的「全武装杰刚」袭来。
「队长……!」
「不行了,机体无法控制……!」
亚戈的声音近乎悲鸣,队长机如尸体般平静地扣下了步枪的扳机。另外四根炮筒也从上下左右分别发射了光束,只顾一味闪避的我,看见了在错综的十字火线对面的「新吉恩号」。是它,就是它在操纵。那如同浮游炮般的炮筒作为媒介连着队长机,用电子手段夺取了机体的控制权。
只是麻痹机体还好说,能随意操纵机体是多么惊人的演算能力——这也是集成了电子晶元的精神骨架的技术应用吗。我看準了插入机体的炮筒的连接线,在炮火停下的瞬间开启了喷射。只要切断了那条线……我在心中默念,然而就在举起光束剑的一剎那,从一旁射来的光束击中了左肩。
左手从根部被击飞,单手的「全武装杰刚」陷入了失速迴旋状态。电子系统也被打坏,全周天屏幕的左半边完全黑屏,我咬紧牙关紧握着操纵桿。喷射姿势控制喷口,背部的自动稳定器也不断上下活动,好不容易重新调整好了机体的姿势。此时又有光束如雨点般袭来,队长机不断机械式射击的样子映入了眼帘。
长射程的狙击步枪的枪口多次闪烁,阻止我的「全武装杰刚」接近。在这种状况下,进行肉搏战切断连接线这种惊险的把戏是不可能的。一边用头部装备的火神炮乱射牵制,我一边大喊道:「队长,快逃生!」沐浴着火神炮的炮弹,队长机毫不迴避地持续射击着。
「逃生舱没有反应。舱门也打不开。约拿,向我开炮!」
就在我惊讶地呆在原地的时候,四根炮筒从各个方向朝我开炮。在交错的连接线从中不停迴避,我用光束剑斩落了其中的一根,由于队长机的狙击只能放弃继续切断第二根。三根炮筒交错射出光束,我丧失了一条手臂的「全武装杰刚」被包围在中间,「快开炮!」亚戈的怒声响了起来。
「不然你就会被击坠!」
「做不到!只要一直迴避到子弹射完……!」
先不管「新吉恩号」直接提供能源的炮筒,只要能坚持到队长机的步枪射空E-CAP就行了。能获救,我小声对自己说道,亚戈立即喊道:「你有这样的技术吗!」
「没关係。我明白的,约拿。我也听到了。」
这是和此时的紧张气氛不相称得平静得声音,我一下竖起了汗毛。队长机还是在不停射击,光束擦过的残留粒子将机体的装甲烤焦。
「……没错。去往何方,是有内心决定的。不害怕。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了……」
从通信传来了队长和其他「声音」的对话。只见队长机的头上蓝色的磷光闪烁,划出了一道弧线。那是早已无暇顾及的「不死鸟」放出的光芒。它在队长机的头上盘旋。就像是前来迎接一般。
「队长……?!」
「对不起,妈。是我自己将自己的内心关上了……我,没办法让你抱孙子了……」
队长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亚戈·哈卡纳的思想,已经开始融合为「全体」的一部分。头脑深处的「既知」传遍了全身,我抬头看向远方翱翔的蓝色磷光。并未俯瞰着这边,只是在虚空中不断飞翔的黄金色不死鸟。那是能反应出人思想的金属所化成的,灵魂的——
「……你做了什么。丽塔!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见证人。只能将「声音」传给能听到的人……
叮,蓝色磷光随着声音消散。
我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声,向着队长机投出了光束剑。
同时火神炮齐射,射击拔剑状态的光束剑。迴转着划出光圈的光束被火神炮的实体弹所干涉,飞溅出细小的光点然后爆炸。虽然是骗小孩的闪光弹,但是能让队长机的射击节奏停顿一下已经足够。我拔出了备用的光束剑,看準弹道射偏的一剎那沖向了队长机。
并非是让他能听见。也无法强硬地做到这种事。只是队长已经做好了听见「声音」的準备。被拉向那一边。已经是十年以前了——在知晓这些流入的「既知」的同时,我将光束剑举在腰间。不停扣下步枪扳机的队长机已近在眼前,在幻视到其驾驶舱中的亚戈的瞬间,我将光束剑朝正面刺了出去。
高热的离子束刺穿了陶瓷複合装甲,瞬间将驾驶舱贯通。钢铁熔化的声音,如同亚戈的血肉被蒸发的冲击声传入了我的驾驶舱,我握着操纵桿的手不停颤抖。射出了最后一下,队长机放开了光束步枪,彷彿是有人控制般将手搭在了我机体的肩上。这样就好,彷彿如此说着的队长机开始慢慢向远处飘去,我摒住呼吸做完了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将光束剑从其腹部拔出,双腿用力蹬在了队长机上。根据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物理法则,双方向着反方向逐渐远去,我定睛目送着被踢出去的队长机。而「新吉恩号」就在队长机漂离的方向上——线缆耷拉着,向它而去的队长机,就在「新吉恩号」準备离的开前一秒,内部引擎被诱爆变成了一团火球。
爆炸的火光将「新吉恩号」包裹其中,将其中一条伸出了五根线缆的手臂夺走。还没有习惯机体……不对,对于那个机师而言,「新吉恩号」是一只负担过重的魔物。远远望着失去了一条手臂,彷彿因痛苦而扭曲着身体的「新吉恩号」,我叹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从根部断开的炮筒失去了全部机能,只是拖着线缆的尾巴在虚空中飘蕩。队长机丢弃的狙击步枪,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向了我这边,细长得枪身缓慢地迴转着。
「队长……」
彷彿在说这是最后的饯别礼,我拿起了步枪,将手指扣上了扳机。「新吉恩号」还没有死。虽然受到了重创而有些动摇,却仍然用单眼看向这里企图反击。
——那个「核心」只是替代品。趁现在击坠它。
「声音」如此说道。不用说也知道。相对于鲜红的「新吉恩号」,作为「核心」的「查德·德卡」黯淡的土黄色。真是毫无美感的组合,色调完全不搭。那架机体和那个机师都只不过参与了测试而已,能完全发挥「新吉恩号」所有性能的真正接收者另有其人。我确认了手里的狙击步枪已适配成功后,蹿向了虚空。「新吉恩号」举起了剩下的手臂,五指的光束炮一齐发射。
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光束向我飞来。作为「既知」的一部分,我能清楚看到光束的弹道,炮筒自身的移动轨迹,我从火线的缝隙中穿过向「新吉恩号」接近。机体极其灵活。(明明)反应速度并没有提高,却能像自身的手脚般运用自如。失去一条手臂后机体的质量平衡,和持有狙击步枪后产生的额外负重。都能被身体所感知。我的知觉能比机体控制系统更迅速地保持机体平衡。
——迂迴到正下方。由于刚才的爆炸,它的I立场产生了死角。
亚戈的声音通过「声音」响了起来。由于I立场拥有能偏转光束的性质,因此也被用来当作抵御光束的屏障。忍受着G力的重压,我将机体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
「无论哪个家伙,都喜欢自说自话……!」
从光束交错的缝隙中,我绕到了「新吉恩号」的正下方。察觉到的「新吉恩号」用和它(那)体型不相称的速度转过了身,发射了设置在腹部的大口径米加粒子炮。比舰炮更粗的光轴在黑暗的虚空中划出一道直线,连一秒都不需要就将路线上的残骸全部蒸发。我以毫釐之差擦身而过,背对着爆炸的火光钻进了「新吉恩号」的正下方。
「不要对我,太……!」
急速制动后,单手将狙击步枪的枪口对準了「新吉恩号」。裙甲中密集的喷射口开始闪出光芒,「新吉恩号」正慌慌张张地想要挪开它的巨大身躯。
「过于期待了!」
我大叫着,扣下了扳机。从狙击步枪中射出了米加粒子弹,伸长的光条贯穿了「新吉恩号」的裙子穿进了肋腹部。爆炸的火光升起,我目视着「新吉恩号」失去了剩下的另一条手臂,迅速丢弃了狙击步枪。
「好机会!」
我说着拔出了光束剑,跃到了因爆炸而扭曲着身体的「新吉恩号」正面。I立场发生器已经被击毁。这台机体已经无法防御光束武器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收纳在头部的核心MS「查德·德卡」。我将光束剑反握,正打算刺入它的腹部。
就在此时感知到左右而来的压迫感,想要后退却已经太迟了。四根巨大的机械物体突然压住了我,无法动弹。
隐藏在「新吉恩号」背后的机械物体——作为隐藏臂的四条手臂单元一齐行动,将「全武装杰刚」左右夹住。单单其中一条的质量就已经远超MS的手臂总共有四条,彷彿想要捏碎「全武装杰刚」般用力挤压着,过负荷的可动骨架发出犹如悲鸣般的嘎吱声。手脚的关节被折断,弯曲的骨架压迫着驾驶舱,覆盖在内壁的全周天屏相继碎裂。
逃生舱的射出装置也无法运作,我立即将手伸向了驾驶舱门的强制开放把手,但是已支撑到极限的驾驶舱首先被压扁了。线性座椅的支柱被折断,整个座椅撞向了驾驶舱内壁,我痛苦不堪地大叫了出来。
这样会死。我也要去丽塔和队长那边了。就算死后的世界已从「既知」中有所了解——不,正因为有所了解才会如此痛苦。无法像队长那样坦然接受。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送死。
——约拿。
全周天屏已经粉碎,驾驶舱被黑暗所笼罩。嘎吱嘎吱被挤压的金属声在墙壁另一边回蕩,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约拿。
黑暗之中蓝色的磷光在舞动,在头顶上飞舞着的黄金鸟慢慢地接近过来。已经无法分辨眼睛是否还闭着,我只是獃獃地看着不死鸟划出一道弧线。背后如翅膀般的盾牌散发着磷光,额头上竖立着独角的「菲尼克斯」充满了视野——
——约拿!
响亮的「声音」,使我突然睁开了眼睛。
阴沉的多云天空,远方朦胧的水平线。听着海鸟的鸣叫,那时的我坐在那时的海边。带有微热的沙子的触感,和打在脸颊上海风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还有在身旁的——
「你说,真的会有天堂吗?」
抢先提问的丽塔,不等回答就站起了身。在她奔跑方向的前方,海鸟们一起飞了起来,振翅声交错在一起。
「下辈子的话,我想做一只小鸟。约拿你呢?」
在停住了身,回头看向我的丽塔头上,无数的海鸟在飞舞。
其中有一只从她面前快速飞过,扇动的翅膀散发出蓝色的磷光。
「我……」
又是这样,又要失去这些。我举起沉重的手臂,伸向了站在那里的丽塔。
虽然知道现在为时已晚。但是,想要说出来。想告诉她。就算已无可挽回,就什么也无法拯救。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为了传达给已经无法触及的你,当时应该传达的话语。
包围在耀眼磷光中的丽塔,无言地等待着。我拚命伸着手,将关在心中十二年的话语变成了声音。
「如果你变成了鸟的话,我就……」
不断往前伸出的手,抓到了强制开放把手,一口气拉动了把手。爆炸螺栓引爆,将驾驶舱门向外弹飞,我连同舱内的空气一起被吸入到了真空之中。
就在这之后,驾驶舱被完全压扁,飞散的碎片从舱门口喷了出来。我蜷起身体,和碎片一起撞上了「新吉恩号」,然后踢着它的装甲漂向了下方。穿过腹部的米加粒子炮口,在越过了红色装甲的尽头,我向着虚空伸出了手。
如同回应了我的呼唤,包围在蓝色磷光中的「不死鸟」出现在了眼前,静止在了我伸出的手前。察觉到了其存在的「新吉恩号」,放开了变为废铁的「全武装杰刚」,我能从背后感觉到它举起了四条机械臂。「不死鸟」并没有动。它在等着我。载着丽塔的灵魂,在虚空中徘徊了半年之久的黄金色不死鸟。是的,如果你变成了鸟的话——
「我也……」
在竖立着独角的头部下方,腹部的驾驶舱门打开着。如胎儿般蜷着身子,我飞进了「不死鸟」的肚子之中。
强化了耐G机能的线性座椅,全周天屏幕。驾驶舱的样式,和标準的联邦军机的样式基本没有什么差别。在我坐进无人的驾驶舱后,屏幕的电源被点亮,启动后的全周天屏幕显示出三百六十度的视野。只一瞬间,感觉有着丽塔的味道。我紧握住操纵桿,同丽塔转生而成的不死鸟融为了一体。
「我也,一样成为鸟……!」
驾驶舱门关闭,从「不死鸟」全身喷出了蓝色磷光。只见从装甲缝隙间漏出的光芒,不断增加着亮度在虚空中扩散,全身的装甲如破裂般滑开。
胸部,肩膀,腰部的装甲打开,露出里面精神骨架的颜色。腿部装甲也扩张打开,在「不死鸟」的机体增大了一圈后,背部背包中收纳的两把光束剑也支了起来。
面罩旋转后收纳了起来,露出双眼的感测器,变成了令人联想到「人脸」的面相。模仿不死鸟羽毛的独角左右打开,展开成V字,此时「新吉恩号」的手臂挥了下来。
毁灭模式——变成了「高达」形态的「不死鸟」全身的精神骨架闪着光芒,水平抬起双臂。从左右两边挥下的「新吉恩号」手臂被其手掌挡住,无法动弹。「不死鸟」将相当于五指的光束炮筒直接捏碎,并在另外一对手臂挥下前离开了原地。闪耀的精神骨架拖出一条蓝色光尾,迅速融入了虚空之中。
作为「核心」的「查德·德卡」慌慌张张地左右移动着独眼,射出了光束炮筒追击「不死鸟」。这在解放了真实力量的「不死鸟」眼里,就如同慢动作一样。轻易地躲过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光束,我取下背部的ARMED ARMOR DE装在手臂上,在前端部的米加加农一齐发射。
从在背部作为翅膀的两枚盾牌前端,射出了大功率米加粒子弹。两条光轴贯穿了在虚空中漂流的「全武装杰刚」,促使其引擎诱爆,将附近的「新吉恩号」包在了灼热的光轮之中。好几条光束炮筒的线缆被烧断,我用冷漠的表情藐视着「新吉恩号」巨大的身躯不断崩坏。这个世界不应存在之物……必须由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来将其处理掉。
——由生命造成的后果,必须用生命来偿还。所以……
「为了打倒那个东西,所以才呼唤我吗。」
——那是不应存在于这世界的东西。它会让还没有做好万全準备的人看见「时间」。
「看见……时间?」
这个肉体所无法承受的「既知」流淌了进来,脑中充满了嘈杂声。但已经无所谓了。无论这是否是丽塔的赎罪——被「不死鸟」吞噬,夺走了大量生命之人的赎罪,只要她希望我就会借给她力量。用这具连接着死后世界的肉体来体现世界的真理,誓将不应存在之物排除。无视掉轻语着「这才是新人类」的「既知」,我举起双手的ARMED ARMOR DE,连续齐射降低了功率的米加加农。
不断射出的光弹四散开,将接近而来的「新吉恩号」炮筒纷纷击落,在漆黑的真空中绽放出无数光轮。儘管如此,剩下的炮筒数量仍然在十以上。我能从多个视野中看到,线缆如触手般扭动,企图包围「不死鸟」,我将ARMED ARMOR放回到背部蹿了出去。
启动了收纳在两前臂上的光束剑,以固定在收纳架上的状态发出了粒子束。挥动伸展在手腕前方的光刃,熔断了多条逼近而来的触手,一口气拉近了同「新吉恩号」的距离。一般来说,对于浮游炮等远距离操作兵器,只要接近到主机身边就发挥不了作用了。躲过了肩部齐射而来的扩散米加粒子炮,我掠过「新吉恩号」的头顶,以近乎直角的轨道将机体反转。背部ARMED ARMOR里的精神骨架迸发出蓝色磷光,产生出足以推进机体的斥力。彷彿回应般「新吉恩号」也从机体内部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剩下的炮筒群一齐向着这边而来。
这家伙也有着精神骨架。能反应出人的意识的金属……过多的意识积蓄在一起打到饱和的话就会引发发光现象,是能将人的意识转化为物理能量的金属。如今作为「不死鸟」兄弟机的RX-0一号机脱离了军队的管辖,逐渐觉醒出了其真正的力量,也难怪军方会慌忙着手回收「不死鸟」。然而他们仅仅模糊地认识到这只是拥有未知特性的金属,而对精神骨架本质上的意义——偶然发明出这种东西所具有的意义,完全不理解。
未知的东西就有危险,危险的东西可以作为兵器。仍未认识到那边世界的现世人,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了。同「一边认为新人类危险,却造出强化人」一个道理。儘管并没有做好万全準备,人的技术力却想要在世界的界面上穿出一个洞——
以上这些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既知」。因此那是不能存在之物。那个能将精神骨架的力量引发至极限的红色容器,必须被排除。我注视着「新吉恩号」巨大的红色身躯,将那些理解铭记在心中,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将两柄光束剑挥了出去。
一条手臂从根部被切断,从「新吉恩号」本体分离。从手臂上伸出来的五根炮筒也一併失去了技能,「感觉怎么样……!」,我大喊着。只要能把剩下的手臂全数斩落,这家伙就会像那边的舰艇一样成为木桩。在擦身而过的后我立马反转了机体,準备再度展开攻击。
——不好。快躲开。
尖锐的「声音」刺穿了头盖骨,使我在危急关头停了下来。一瞬间,从「新吉恩号」散发出的光芒爆炸性地变亮,几乎能称之为冲击波的光茫将「不死鸟」弹飞了出去。
组装在「新吉恩号」肩部里的骨架——看似骨架的什么东西缓缓地画出一道弧线,从肩膀分离展开在了机体背部。从腰部的裙甲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物体,总计8根配置于宇宙之中,在「新吉恩号」的背后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各自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撒出类似于磷光的光粉,显现出能让人联想到太阳的光轮。
「这是什么……?!」
虽然毫无疑问是精神骨架的光辉,但不仅仅是如此。撒出的磷光并没有扩散,而是聚集起来将骨架的缝隙填满,在虚空中形成了透明的结晶体。将封在精神骨架中金属粒子大小的电脑晶元——纳米级集成晶元散布,在精神骨架所产生的力场中结晶化,在宇宙中生成拟似精神骨架。
能够自我複製,自我增值的精神骨架碎片。在未能了解其意义的情况下,运用偶然发现的技术将奇蹟具现化,企图在世界的界面上穿出洞。没错,这才是真正的——
「这是……不应存在于这世界的东西……」
结晶体已将缝隙全部填满,「新吉恩号」的背后的圆已经完成。其发出的耀眼光芒,就如字面意思的「后光」般将「新吉恩号」的轮廓凸显出来,不详的感觉如海浪般冲击着我的身体。
不妙,本能地如此喊道。我将机体向后退去,把ARMED ARMOR DE装备在手臂上。米加加农的炮口对準了「新吉恩号」,瞄準了其「核心」,此时我察觉到了米加粒子电容器开始异常发热。
没有时间去思考原因。我将双手的ARMED ARMOR DE分离,迅速离开原地。就在飞离的一瞬间,两把ARMED ARMOR 从内部发生了爆炸,板状的盾牌碎成了粉末。紧接着光束剑的电容器也开始发热,我不得不将它们排除出机体。
背部背包上两把,两手前臂上两把,总共四把光束剑从机体分离出去,果然都相继爆炸了。受到未知的干涉波——企图将「不死鸟」的武装全部剥夺的干涉波的影响,失去了全部光束武器。头部火神炮的六十毫米弹舱也开始了发热,我顾不上瞄準将火神炮随意开火。
但还是赶不及在爆炸前将弹药射空。在消耗了大约百分之七十弹药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头部两侧的炮口喷出爆炸的火光。「不死鸟」如同被打中般弯曲着身子,我也同样在驾驶舱中发出了悲鸣。脑袋彷彿被鎚子击中般的感觉,并非是错觉。我的感应波已遍布了「不死鸟」全身各个角落,机体的损伤直接反馈到了我的肉体上。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摇了摇眩晕的脑袋,我直视向背负着后光的「新吉恩号」。精神骨架所製造出的力场,精神力场。要使其发生则必须要有两人以上的思想发生「共鸣」才行,而那个后光则可以单独,任意地将其创造出来。能够具现化使用者意识的精神力场——开什么玩笑我一边咒骂着流入的「既知」,一边驾驶着手无寸铁的「不死鸟」向着「新吉恩号」突进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支配着这力场的就是在「核心」中的机师。那个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动摇了世界界面的愚蠢家伙。一心只想着将他打倒,我驱使着已失去了翅膀的「不死鸟」一直线疾驰而去。虽然失去了ARMED ARMOR上的精神骨架,使得机动力有所下降,但是没有关係。只要抱有同归于尽的决心进行撞击的话,这台「不死鸟」就能将「核心」击碎。
一击必杀。同肉体的机体握紧了拳头,我集中精神捕捉着作为「核心」的查德·德卡的驾驶舱中的机师。我能看见从驾驶舱中扩散出的某种波纹,在虚空之中形成了朦胧的人形。
然后慢慢地凝结成了一个穿着大红色军装,浓密的金髮随风飘动着的男人形象。看起来是同「新吉恩号」重叠在一起,在眼睛到额头的位置戴着面具,视线从眼部的防眩光镜片中射来——
「面具……夏亚……弗尔……伏朗托……?」
——他并没有在这里。只是那个机师放出的投影。
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嘟囔着,未能完全接受「既知」的我的脑内响起来了「声音」。投影,这个词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我看向了在面具男后面的「新吉恩号」的「核心」,倾听在那驾驶舱里的机师的呼吸节奏。
扑通,扑通,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可以明白地听到,由于机体管制而神经逐渐衰弱,肩膀上下起伏的男人的呼吸声。是人类。毫无疑问在那里的是人类。穿着新吉恩的驾驶服,坐在驾驶舱里的人类——但是,却看不到他的脸。头盔的面罩遮住了……不,是他投影的面具男印象太过深刻了,而看不到他自己本身的脸。儘管身处能将自身意志具现化的精神力场之中,而他的存在,他的意志,却看不见。
「这家伙,怎么回事……难道只是……空壳人偶?」
——那个人,也和我一样。为了和机器连接,脑袋中的一部分被变成了空白。
「头脑……被?」
——并非大脑产生了心。大脑是心的容器。容器产生了扭曲的话,心就无法存活。
什么呀,果然还是机械和电的关係嘛。在意识最深层的我,坐在那个海边十三岁的我小声说着,在我身边坐下来的丽塔微微点了点头。并非机械产生了电流,而是通了电流后机械开始运作。虽然关了开关,但并不代表电消失了。只不过是,这台机械里没有电流过而已。
然而,也有着就算通了电也无法运转,已经坏掉的机械。也有着其自身就能储存电,作为电源被使用的电池的存在。新人类,强化人,精神骨架……答案明明近在咫尺,人们却对其视而不见。不断同族相残,即使得到了能推动星星的力量,也丝毫没有接近为数众多的宗教所蕴含的真实。如果说思考和精神是由大脑内纵横交错的电流信号所产生,那么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若真是如此,电流是从哪里流进来的呢——
——放他自由吧。让他来到这里,互相融合,这样就能取回他本来的心。那个戴面具的人,不久之后……
「声音」这样说道。没错,事态已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就算是我这样低容量的终端,也能意识到其他的RX-0正在迎接某种归宿。在这连接着那个世界的力场中,那位机师也被传达了这些信息。只是,他已经无法理解。因为强行灌入的意识阻碍了直觉,使判断力下降。连接着机器的脑领域产生了空白,成为了只能投影别人意识的道具。容器产生了扭曲,心就无法存活。明明是他的心所产生的力场,然而这里却只存在那个面具男的影子。
这不应该是人类对人类做出的事情。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这份疑问,化为似乎要将身体撕裂般的后悔在胸中呼喊着,我无意识中将右手握成了拳。「不死鸟」联动的右手也慢慢举起,五指紧握。
「丽塔,你也……曾是这样吗……」
机体外露的精神骨架突然提高了亮度,蓝色的光芒之中混入了其他颜色。「新吉恩号」的后光也彷彿是在相互呼应般增加了亮度,剩下的炮筒一齐射击,而我知道已经不需要躲避了。精神骨架的光芒从蓝色变成了淡绿色,七彩的磷光迸发而出,在虚空中静止的「不死鸟」周围形成了看不见的力场。球形的力场将机体包入其中,在「新吉恩号」创造的力场中不停膨胀,彩虹色的光芒不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