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地叫着。将悟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伸手按掉了枕头旁边的闹钟。
「嗯嗯……嗯……」
房间里瀰漫着微寒的空气。时节正式进入了秋天。
坐直上半身掀开温暖的毯子后,原本暖烘烘的睡意也消失了。
脑袋渐渐清醒的同时,将悟一边茫茫然地思考着。
「找回过去吗……」
失去的昔日记忆到底在哪里呢?
将悟爬下床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收放了一张已经开始褪色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小孩站在广场上,背景为远方可见摩天轮的游乐园。两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分别穿着白色童装上衣。
照片里的女孩背对相机,亲吻了男孩子的脸颊。
这是将悟在深流院学园和心乃枝重逢后,她所赠送的照片。
他拿起照片翻面一瞧。
父亲在上头以手写的方式标注了日期,还有『根古屋Fantasic Park』这一行字。
照片里的少年是年幼的将悟,少女则是心乃枝。这是十年前熊五郎带着两人前往游乐场玩乐时所留下的一幕。
后来那天回家的路上——将悟碰上车祸失去了记忆。
——我要把那一天失去的一切重新找回来。
将悟盯着照片瞧了半晌后,重新放回了抽屉。
「呼啊、啊……可是我还好想睡啊……」
打呵欠的同时看了桌上的时钟一眼,时间已来到早上的八点半。
不久前,将悟开始在芽依的咖啡厅打工。晚上回家后还有功课必须应付,往往得拖到三更半夜才能上床就寝。
今天是礼拜日。学校放假不用上课,可以好好放鬆一整天了……虽然将悟很想这么说,但事与愿违。
「放假更要把握时间努力打工赚钱才行。」
能早一天是一天,愈快存到钱做DNA鑒定让母亲承认雅的身分愈好。
将悟立刻开始梳洗更衣,嘴里咬着吐司,开始进行一早出门的準备。
準备结束后,时间也刚好来到九点。差不多该出门了。
「好,今天也要打起精神努力工作!」
将悟一边发声鼓舞自己,一边打开玄关的大门离开房间。
「唷,将悟同学,你的表情俨然是英气逼人的企业家哪。」
……只见衣楠露出闪闪发光的白色牙齿站在公寓前面的路旁。
虽然今天是假日,她仍身着男生制服,一直守在将悟的家门口的样子。
「……你大清早的在我家门口乾嘛?」
「我才想问将悟你呢,这么早就想出门上哪儿去?」
「当然是到嵯峨良学姊的咖啡厅打工了。」
「将悟同学,你没听到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请停止任何有关寻找妹妹的行动。打工也快点辞一辞吧。」
「哪能说辞就辞啊!我已经跟学姊约好这整个月都要去打工了!」
闻言,衣楠一如要跟将悟阐明大道理般握住了他的手。
「将悟同学,我是希望把你从苦力地狱之中救出来啊。你知道吗?现代的上班族都被每天的过劳工作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只没有加班费可领,假日也要上工,连觉也捨不得睡,日以继夜地拚命工作,换来的却是夏季红利奖金缩水的辛酸。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根本是天理不容。你听好,这种个人二十四小时灭私奉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下班后到文化学校琢磨自我,休假时则利用休息和娱乐洗涤身心,这才是适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啊。」
「……你从哪学来这套歪理的?」
「我看昨晚的财经新闻『Eicer』说的。想要掌握世界经济动向的话,这个节目很有帮助。将悟同学也请记得一定要收看。」
将悟用力甩开被衣楠握住的手。
「我又不是什么企业家!我只是个工读生!才不会那么辛苦!」
「你就是爱逞强,明明我瞧你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
「呜……我、我才没有想睡觉呢。」
将悟打了自己的脸颊一巴掌,绷紧脸部肌肉。那凛然的表情,丝毫不输给四处经商的超级企业家。
「好了,今天也要打起精神认真工作!」
将悟意气风发地迈步出发,準备从衣楠身旁通过。
「慢着。」
衣楠突然抓住将悟的手阻止他离开。
「放开我!就算是我妈的命令,我也不会放弃鑒定!那么蛮横无比的命令,谁能心服啊!」
「……难道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将悟断然地一口咬定后,衣楠放开他的手臂,沉思了半晌。
「不然就这样吧,将悟同学!和我约会!」
衣楠冷不防一把搂住将悟的胳臂。
「啥?干嘛突然要跟我约会啊!」
「今天放假,又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把时间浪费在打工上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我陪你约会一整天,两人一起充分享受学生生活吧!这才是符合现代企业家的乐活方式不是吗!」
「就说我不是什么企业家了!」
然而将悟就是想甩也甩不掉衣楠。真不愧是特殊部队队员。身材看起来那么削瘦,却相当孔武有力。
「呀~!」
这时,前方传来了女孩子的叫声。
「你看你看,那两个在搂搂抱抱的都是男的吧!」
「那个主动抱人的男生长得还挺可爱的耶~这样的男男爱我可以接受!」
两个凑巧路过的女孩子羞红着脸,叽哩呱啦地吵闹不休。
「衣楠你快放开我啦!会被人家看笑话的!」
「怎么会?男女卿卿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问题就在我们看不出是一男一女!会惹来一堆莫名其妙的误会!」
「唔……」
衣楠忽然放开将悟,手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将悟同学抗拒和我约会的原因吗?」
「什么?」
「原来盲点在这啊。抱歉,将悟同学。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理想中的约会的,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衣楠并起手指放在额头旁肃然敬礼后,一溜烟地从将悟面前跑走。
「她、她是哪根筋不对劲啊……?」
脸红心跳的女孩子们,一边上下打量将悟一边从旁经过。
将悟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发愣时,忽然听到一个踩着柏油路面快步走来的声响,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只见宝生柚璃奈站在公寓前面,火冒三丈地瞪着将悟。她好像刚从房里跑出来的样子。
「大清早的是在吵什么鬼啊!你想害我睡眠不足精神憔悴是不是!」
柚璃奈不顾宛如人偶般的美少女形象,劈头就是破口大骂。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那么吵。是说都己经九点了,也应该要起床了吧。」
「要你鸡婆。昨天我熬夜看完『Eicer』,所以才会爬不起来。反正从不认真学习、只顾着睡大头觉的帝野将悟,应该是没办法理解我的辛苦的吧。」
「我、我有写作业啊……是说,连柚璃奈也有在收看财经新闻吗?大家都好努力吸收新知喔。」
「看了这节目后我才醒悟一件事,原来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如此肤浅。」
「那节目真有那么厉害吗?」
「没错。这世界讲的就是钱、钱、钱!只要有钱,就能成为世界的支配者!股票、外汇!卖出!买进!能在※当日沖销这行称霸的人才能站上世界的顶点!」(译注:当日沖销,即同一日买进并卖出同一档金融商品,一种投机式交易行为。)
「那、那个~柚璃奈小姐?你是不是被节目洗脑了?」
「我马上就去添购一部从事当日沖销用的电脑。因为我要站上世界的顶点,所以我需要的自然是全世界最快的超级电脑了。不知道砸下所有存款够不够……」
她跟衣楠明明是看了同样的节目,为何会有这么南辕北辙的结论,将悟想破头也搞不懂。
「话说回来,柚璃奈你身体没事了吗?」
柚璃奈这些年来体内都存在两个人格。后来,执着于虚构演技的灵魂从长年的假戏真做中醒来,两个灵魂终于结合为一。
因为状态非比寻常,所以将悟还有些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这个嘛。我愈来愈能感觉到这身体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我可以打从心底深刻地感受到从出生当上童星、一直到今天为止的人生都是属于我自己的。真不敢相信我真的和檀野那百合的灵魂结合为一了。」
「太好了。看样子你慢慢恢複正常了。」
柚璃奈有些没好气地赏了将悟白眼。
「你真鸡婆。与其关心我的身体,你查出『小枫』的身分了吗?现在的我只关心她到底是谁而已。」
柚璃奈小时候曾跟住在熊五郎别墅的少女碰过面。
以『小枫』之名自称、真实身分成谜的少女。柚璃奈的人生有很长一段时间,灵魂都受到这谜之少女的记忆所侵害。
「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没有忘记。只是要查出『小枫』的身分,我认为必须先调查我爸的过去。」
「所以呢,调查有进展吗?」
「呃,现在我跟我妈有点……像是陷入冷战的状态吧。所以这时候不适合跟她打听我爸的过去……」
「冷战?我刚刚听你们在吵什么打工不打工的。我看是你妈不给你生活费了对吧?」
「可、可以那样子说吧。」
于是,柚璃奈就像突然灵机一动般扬起嘴角露出贼笑。从那个笑容不难看出她又在想什么馊主意了。
「包在我身上吧。我可以设法让你不用辛苦工作也能赚到大笔的金钱。」
「真的吗?你有什么办法?」
「你把所有的身家财产都託付给我。一个礼拜就可以拿回十倍本金。嘻嘻嘻,把你的钱拿来练习当沖再适合也不过了!」
「……我打死也不会把钱交给你的。」
将悟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把钱交给她绝对是有去无回。
「欢迎回来,大哥哥!」
咖啡厅入口传来了来实向上门的客人打招呼的声音。
心乃枝和雅身穿制服围上围裙,随身携带着拖盘,时而帮客人点菜、时而送料理或饮料上桌,辛勤忙碌地工作着。
礼拜六的中午,店内的位子坐了八分满。多亏了繁忙的生意,连带使在内场工作的将悟身旁累积了愈来愈多待洗的餐盘。
「好奇跑来看看你在打什么工,原来是洗碗的啊。很适合你嘛。」
从专放送洗餐具的架子后面探出脸来的柚璃奈,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挖苦道。
「拜託你别站在那种地方,找个位子坐下来吧。」
「哎唷,对客人可以用这种态度吗?」
「这位客人,请您回到座位上好好享用美食。」
大概是调侃完将悟后心满意足了,柚璃奈一边心情愉快地哼歌,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将悟继续忙着洗碗,此时芽依走进了厨房。她在咖啡厅也照样把自己打扮成魔女。
「怎么样啊~帝野。有认命地做牛做马好好工作吗?」
「学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套COSPLAY服装有在换洗吗?」
「咦?这问题也太失礼了吧!当然有换洗啊!」
「可是每次我都看你穿同一套衣服啊……」
「呼呼呼,听到可不要吓一跳。这套COSPLAY服啊,乍看下每套都一样,实际上从纸样阶段就有十六种不同的变化设定!你能找出个中的差异吗!」
听到那种毫无意义的设定,将悟连吐槽都懒了。
「是说,为什么你会没来由跑来打工赚钱呢,帝野?而且连鹤真和神风也来了。当然我是很欢迎你们来打工没错。」
「这个嘛……因为我急需一笔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