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世主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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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太阳眼镜，这是个只有蓝色与白色的世界。

或许真的有神存在吧，否则怎能创作出这种只有蓝与白双色的壮丽景观。这是驹子的第一个直觉。

阵阵寒风有如切割过脸颊般冰冷。不过山顶的天气，晴朗到连这样的风都让人备觉清爽。

在遥远的彼方，白色的山峰如同区隔天空与大地的线条般绵延不绝。

假如拍成明信片的话，百分之百都会是晴空下的景緻。但这里实际放晴的日子，一周内顶多也只有一到两天，而且整天放晴的日子着实不多。

在这层意义上，今天的驹子至此还算是幸运的了。

眼前就是藏王的着名景点，树冰森林；再加上无可挑剔的万里晴空。

雄壮而美丽的风景，令她不禁讚歎出声……

接着，想到接下来必须面对的种种之后又发出一声感叹……

驹子接连大大发出了两声白色的叹息。

圣诞夜的早上，驹子因无比的饥饿感而清醒过来。

那是距离现在约五个小时之前。

邻床的求道正以静音模式观看电视。画面上报导着昨晚定禅寺大道发生的火灾，字幕上显示轻重伤者共计36人。

——死者0人。

在她感到鬆了口气的同时，肚子咕噜作响。仗着是饭店附赠的自助式早餐，驹子若无其事地吃了大约五人份。

接着一路走到S车站的东侧出口，与求道一同搭上前往藏王温泉的直达巴士。这也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详细列好计画的久远早已预定好的。

抵达藏王之后，他们立刻转搭接驳车前往横仓滑雪场。

遵照三桥的指示，在饭店领了雪鞋和雪靴之后，换上带来的雪衣，同时也借了两人份的滑雪装备。

乘坐着像双手悬挂在两条绳子之上的双线缆车，抵达山腰的树冰高原车站。接着再转搭第二次缆车登上山顶。

现在的时刻是上午十一点。

驹子和求道在终点站降落，地藏山顶车站。

车站旁伫立着象徵山名由来的地藏王像。虽然是尊坐像，却也看似高达两米。只不过现在从雪地上看起来就像胸像一样。也就是说，山上的积雪大约有驹子的身高般深吧。

西侧与南侧的斜坡上，成长中的树冰满满覆盖着还勉强看得出原形的树木。

所谓的树冰，就是附着在针叶树上的雪和冰，完全包裹住原本树本而大上一圈的现象。虽不知详细过程，据说是必须在风向与温度等数个条件配合之下才得以呈现的珍奇自然景象，并且在东北只有极少数的地区才观赏得到。

其中，藏王树冰以巨大且高耸的特殊形状素有冰兽之称，因而成为知名的观光景点。

的确，树冰的形状没有一棵是相同的。有像动画角色的、像动物或人类的、长得跟荒木一模一样的，各式各样的造型使人百看不腻。

从山顶向下俯瞰，可以清楚区分出西方与南方树冰森林完全不同的样貌。

西方的斜坡可自树冰之间一路滑下，从名为忏悔坡的滑雪路线开始，前方接续到具有国内最大规模之称的藏王温泉滑雪场。

根据在直达巴士里拿到的导览手册上的说明，竟然有六十五个东京巨蛋那么大！！

……但这对没看过东京巨蛋的驹子来说仍是毫无头绪，总之听说大到不行就是了。有十四座滑雪场和十二条路线，其间建造了四座缆车及无数的吊椅。

另一方面，南方的雪原看来似乎完全未经开发。驹子现在所眺望的森林，或许就是千年前那一座吧！

说起他们接下来即将前往的地点，三桥所等待的别墅……

令人难以置信的就位于南侧，也就是天然森林内的「某处」。

眺望时令人感到愉悦的风景，接下来却得在那之中行走将近两公里的路程。光是想像，驹子就觉得浑身无力。但，求道却像个孩子般十分雀跃。

「真令人怀念啊～俺就是在这儿遇见小夜鸟的。然后抱着昏厥过去的小夜鸟不小心迷了路。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风向的关係，树旁边的地形变得跟陷阱一样，害咱们凄惨地摔了进去……哎呀，那时候还真以为死定了呢！」

——还真以为死定了？唉，这话听起来可真是够可靠啊！

驹子内心发着牢骚，抬头望向独自嘎嘎大笑的求道。

「诶，三桥所在的梅木户山……你该不会也去过吧？」

「梅木户山啊？喔喔，就是野猪猎期住的那间猎人小屋嘛。俺去过几次，记得是好像在…………那个方向！！」

这么说完，求道便往忏悔坡的方向沖了出去「等、等一下啦！！」

驹子连忙追在他的身后。

接下来即将前往别墅的路线，据说其实从山麓就有能供车辆行驶的道路衔接。但那大部份都是无人铲雪的私人道路……一到冬天道路也就消失于无形。

而冬季前往别墅最轻鬆的方法，就是先登上山顶，再从树冰森林南下，也就是两人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据三桥所说，天气好的日子只要装备齐全，就算是孩童，走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了。但是，这话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驹子和求道一路滑下了忏悔坡。这对初学者而言算是相当高的门槛，斜坡的路线又窄又陡。求道以相当快的速度滑行在这高难度的雪道上。驹子在后方追逐着他的背影，感到相当不解。

——不会吧？！原来他不是第一次滑雪？

求道拥有如此架势，可说令人匪夷所思。他曾说过这是打从出生以来，不，在八百年间的转生当中第一次滑雪。但那滑行的方式是怎么回事？怎么看程度都在中级者之上，搞不好比驹子还来得厉害。

面对将滑雪板张成八字形减速、战战兢兢滑下雪道的孩子，以及立定拍摄树冰景象的人们，求道以小幅度的转弯巧妙地迴避，转眼间滑下坡道。就连途中左转的路线，他也几乎没减速，轻鬆地转了过去。

不过，这次的转弯就不是那么完美了；雪烟高高扬起，看似有些勉强。

当这个想法闪过时，驹子才恍然大悟。

如此使力的转弯方式，正是老实的久远极少数的习惯之一。

——跟昨晚相比，求道跟Q可能更加融合了。

一想到这里，驹子感到有如芒刺在背。

她追着求道往左转，山坡更加陡峭，甚至与坠落的感觉十分接近。

穿着时髦的滑雪者们，见状都一脸茫然地坐在滑雪板上。

搞不好就是因为一时冲动来到这座斜坡才感到后悔，而不禁祈求自己能平安抵达下面的滑雪场，所以这里才被取名为「忏悔」坡……

滑下忏悔坡之后，前方是藏工地方的代表路线，树冰原滑雪区。

左右环顾树冰森林，边从其中如缝线般的雪道滑行而下。

这里的道路渐偏宽广，几乎人多是缓坡，视野相当良好。

登上山顶时乘坐的缆车，影子在白雪上形同生物般移动着。

——话说回来，求道到底打算滑到哪儿去呀？

驹子才这么想，往前一瞧，止巧求道也开始放慢了速度。

他停止的地方是在道路左侧，写着「70」的黄色招牌旁边。

求道在那儿讲起手机，电话另一头似乎是虚空坊。

「唉～啊，没想到向有翅膀的家伙问路这么靠不住……总之从这里开始得用走的，之后他在那儿应该就找得到我们了。」

求道向停在身旁的驹子露出苦笑，并开始脱起脚上的滑雪板。驹子无可奈何之下也仿傚他的动作，将三桥準备的雪靴换穿成雪鞋。

雪鞋是能在雪地上行走的鞋子，也就是西洋式的「雪掌」。大概就像约六十公分长的钛制雪掌，再附加止滑的钩爪那样。

求道扛起驹子和自己的滑雪板，毫不犹豫就往森林里走去。

在日照良好的南侧斜坡，白雪不知重複了几次溶化又结冰的过程，变得像冰块一样硬。那结实的雪面上，粉雪己堆积至小腿处。由于雪鞋的辅助，比想像中容易前进。

但是才走不到一百米，驹子便感到相当厌烦。

树冰森林就像座游乐园的巨大迷宫。

身旁一座座树冰比想像中还来得高，多得像是把幼稚园的接送巴士直向一起的高度。

相反的，树冰与树冰之间的间隔，有不少都比家中走廊的宽度还来得狭窄。

原本作为指标的缆车也很快就看不见了。

道路上相当多凹凸不平的起伏，甚至有时还搞不清楚现在下往上或往下走。

但，求道的脚步看不出任何一点犹豫。

而且，他明显十分习惯在雪地中行走。灵巧地使用着左手拿的两根滑雪杖，保持着散步般的速度在雪地中不断前进。

至于驹子，就只需要一步步踏在求道踩出的大脚印上前进，小心不要跌倒，其余什么也不用多想。

——只要跟在这个男人后面走，大概三、四十分钟就会到了吧。

求道宽阔的背影令驹子感到十分安心。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全然没有不安的成份。眼见刚才还十分澄澈的天空变得渐显阴暗，风也变强许多。仔细看，风中还混着吹雪。

求道就向背后也长了颗眼睛一样，当驹子开始在意起天候的同时，有如要一扫她心中的不安，爽朗的大声向她搭话：

「吶，小驹，你知道这个方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吗？」

「『梅』、『木』再加上窗户的『户』吧？」

「现在可能是这么写的，不过以前是写作『呻吟土』哦。大概是由于垂在山坡上的风相当强，听说一到夜晚就会听见从地底发出的呻吟呢。」

「听这名字好像会有妖怪出现一样。」

「哎，虽然事实大概已从记录中消失，但在奥州山上的许多地方，朝廷军队因为阿弓流为和安倍贞任牺牲了许多士卒，或许就是当时那些死者们悔恨的哭叫声也说不定哪。」

驹子不太擅长日本史，不过也曾听过阿弓流为和安倍贞任这两个名字。因为日本史的老师是这两个人和伊达政宗的忠实粉丝。

「不过，最后阿弓流为和安倍贞任也都被杀掉了吧？」

「是啊，你还真清楚啊！」

「那两位可是少数的民间英雄呢！！」

驹子向求道卖弄起从日本史老师那儿听到的情报。

「然后啊，前年那个安倍贞任的弟弟的子孙，还当上了日本的首相喔！！」

「咦～！那可真厉害了！！不愧是安倍家啊。那个首相近况如何？」（校注：安倍晋三。）

「他在一年前突然辞职了……」

「啊～啊，登上顶点得花上千年的时间，没想到下滑得还真快啊……」

「真的～就跟滑雪一样～」

「啊哈哈，说得好～」

笑语声末毕，求道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为何直咂舌。

「呿，看来山上的天气恶化得比想像中还快，再加上那些麻烦的东西全飞来了……」

驹子也将太阳眼镜架在额头上，仰望着开始起雾的上空。

看来真如求道所说，这附近以前是古战场没错，而且还曾有过相当激烈的战斗。映在驹子眼中的，是飘浮在灰色空中的异形群集。

这次的天使身穿铠甲，手中拿着刀或矛，是群浑身染血的武士们。

—2—

「啊～啊，又是他们……圣诞节好歹也休息一下吧！」

驹子想起昨晚瞬间化为火海的定禅寺大道，不禁叹了口气。想必天使们稍后也会像燃烧弹般朝这儿坠落。但，在树冰森林里没有能拖时间的拱廊，而且现在夜鸟子又不在……

「不过，哎，多亏了三桥，这些家伙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什么意思？」

「因为就算它们冲下来，也不用担心雪原会烧起来呀，顶多雪花四散而已。况且现场有这么多障碍物，没那么容易命中的啦。」

求道这么说着，边拉住驹子的袖子，伏身于一座大型树冰的后方。

求道所说的「障碍物」，指的就是树冰。驹子环视过周遭之后才发现。

「那，三桥是知道天使还会袭击我们，才选择逃到藏王的？」

「喔，是啊。三桥选择了这里作为战场。哎，只不过大概就连三桥也没想到，这里在千年前真是个战场吧。」

在求道这么说之前，驹子还以为迟钝的三桥是还想滑雪才会逃到藏王这里。不过照这情形看来，最迟钝的人反而应该是自己才对。

——三桥初美……真是个可怕的女孩！！

驹子在心中默默念着上世代热门漫画的台词。

「喂喂，你该不会以为三桥是因为想滑雪才来到藏王的吧？」

「咦、唔，没有啦……怎、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