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爷【ももじー】
寄宿于肠道内壁的百足式神。召唤时,分为单独召唤与形成夜鸟子的鞭子两种形态现身,会说人话。
-1-
星期四,少女奔跑着。
在深夜的游泳池畔。
马尾于身后飞舞,汗滴洒落,她挥动着双手,拚命狂奔。
右上臂有潮蟹、左边是蛾,两腿上有条双头大蛇,背上遍布蜘蛛的刺青。胸口则是写有「2-2桂木」的白布条。
今晚驹子身上穿的,只有一件深蓝色的学校泳衣。
循着月光望向水面,映照出她带着些许不安的身影。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驹子后退了两、三步后,加上助跑,顺势一跃而下。
一阵巨响,硕大的水花溅起。
在水中有另一方听见同样的声响,但却遍寻不着身影。
驹子不想错失对方的任何动作,凝视着漆黑的水面。而在游泳池畔,久远也拿着手电筒简照向水面。
「在那儿!」
久远的手电筒捕捉到了某个物体。
在游泳池中央冒出了小水柱。那一瞬间,激起如刀刃般锋利的水波,以驹子为目标直线袭来,距离只有约八米。
——好快。
驹子伸手攀上排水沟,灵活地撑起了上半身,右脚踏上池畔。
久远连忙抓住驹子的右手,助她一臂之力。
正当要抽回左脚时,某种东西猛然扯住她的左脚。
「呜啊!」
驹子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被拉住,要被拖进水里了。
驹子咬着牙,小腿使劲向前蹬。久远也仍抓着驹子的右手,奋力拉着。
「放开,蠢蛋!」
久远的手突然被甩开,取而代之,驹子伸出了左手,紧抓住久远的手臂。
「潮丸!」
驹子恢複自由的右臂,立即生出了巨大的蟹螯。
她上半身一转,朝驹子左脚附近胡乱地刺、刺、刺、刺。
攻击第四次时,才感到有些许反应,左脚忽然一轻。
过度出力的驹子,整个人扑向一屁股着地的久远身上。
意识着眼前驹子的濡湿胸部不断起伏,久远问道:
「你还好吧?」
「可能不太好……」
定晴一瞧,左腿的小腿肚留下了四根利爪的抓痕。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借着快要惨叫出声的驹子的口,夜鸟子喝令道:
「来了,快跑!」
站起身来的驹子与久远背后,响起了哗哗水声。
滴答…………滴答…………
几滴水滴落下,在游泳池畔形成了一处小水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但却又遍寻不着身影。
-2-
依照惯例,时间回溯到前一天。
星期三的夜里,晚上九点半。驹子、久远与三桥,都还留在学校里。
为了让今晚的骚动看起来像是「樱花大盗」的杰作。
他们将六人搬进体育用品室,随便绑了绑,当三桥提议的蒙眼堵嘴作战结束后,这个傻瓜又想出了一个荒唐至极的主意:
「被害者要有实际上的证词比较好。喂喂,Q。就由你当犯人吧。」
——我?我当犯人?
然后驹子用相当暴力的手段,依序把六个人全弄醒过来。
面对不知发生什么事而惊慌失措的六人,久远揑着鼻子威胁道:
「啊——我是,樱花大盗呀。呃——正在偷樱花树的时候,被You们看到见了呀。呃——对了对了,Japan的樱花,真是Beautiful。阿拉伯的国王肯出一亿日圆买呀。啊——所以,那个,我就饶You们一条小命,就向员警这么说,不对,是别说才对吧?」
——最后还接了个『吧?』。而且怎么回事啊,什么阿拉伯的国王……
不过,只见六个人全都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确认过情况后,夜鸟子又唤出了那只名为「舞」的白蛾,让全员睡着。看来不花上两、三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而且还附赠这几天以来的记忆也将跟着一团乱的效果。
这飞蛾还真是好用啊。
「烧肉好!烧肉、烧肉、烧肉帝王!烧肉、烧肉、烧肉帝王!」
由于驹子连喊到令人不胜其烦,今夜的晚餐就决定为「烧肉帝王」。
烧肉帝王是家位于邻近车站,以「每人三千日圆吃到饱」为卖点的烧肉连锁店。
「我之前就有在想,这家店的招牌,真的很奇怪耶。牛打扮成一副厨师模样,还笑咪咪地拿着装了牛排的盘子……这根本没道理啊!」
——我说啊,真要说没道理的,是吃完牛五花跟牛肩肉八人份、牛肝和牛舌四人份还停不下筷子的驹子你吧,虽然这也已经习惯了。
从厨房出来一名看似店长的人物,以诧异莫名的表情不时瞄向这里。
三桥不知为何,愉快地望着驹子壮观的吃相,随即开口说道:
「好羡慕你喔,桂木同学,你身边有好多稀奇的动物耶。」
——那些怪物,也包括在可爱小动物的容许範围吗,三桥!?
「冬季制服真是热死了。」
——呃,不是这个问题吧,驹子。
「啊啊,不过,接下来天气就会变冷了……」
驹子把包了满满牛五花肉的莴苣菜,一口放进嘴里。
「啊,昂来胡此,也没或啦。」
——呃,我说啊…………连要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他把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而夜鸟子却说出了奇怪的话:
「这小女孩可真有趣吶。唉,就当作是今日的奖赏,下次也让式神跟着你一次吧。」
「师父!真的吗?」
三桥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昂来还可以炸样啊。卡是,跟的没万题吗?」
驹子咕唧咕唧地嚼着牛杂串,可能是嫌麻烦,她只咬一半就吞了下去。
「如果是老实的家伙,应该可以维持个一天。」
「那,如果超过一天的话,会怎么样?」
久远不由得脱口问道。
「会被附身吧。吾的式神原本也是鬼,而且,在这里的全是些曾经对同族下手的离群者。」
「那就是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可以回啰?好可怜……」
三桥用手帕拭着眼角,跑向了洗手间。
眼见三桥逐渐朝不妙的方向发展,久远实在不太放心,在三桥从洗手间回来之前,他试着想改变话题:
不过,今天的夜鸟子特别多话,感觉上反而比平常还来得恐怖。
「啊——说到这,刚才附在驹子腿上绕来绕去,帮忙打扫操场的家伙,跟前天把我吃掉的是同一只吧?那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因为方便,就留它在那儿了。只知道名字叫作虚,它的胃似乎通往幽冥地府。」
「幽冥地府???」
夜鸟子诧异地嗅着泡菜特殊的气味。
「这么说来……这样还能回得来的,你是头一个啊。」
——刚才,这家伙似乎若无其事地说了些很恐怖的话?
「而且啊,每次看到的大小好像完全不同,还有分S、M、L尺寸的?」
夜鸟子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把泡菜扔进嘴里。
「你有看到尾端的另一颗头吧?另一边叫褴褛。虚吞下褴褛,似乎就能自由改变大小。」
「这、还真……厉害呀……」
夜鸟子的表情突然险恶了起来。
「唔……是啊,与那家伙为敌时,为了打倒它……实在麻烦得很。」
取代皱起眉头的夜鸟子,驹子继续问道:
「咦,你怕辣呀?唉、唉,那只叫作舞的漂亮的蛾呢?」
驹子将冰水含在口中,夜鸟子这才恢複了正常。
「那只是最难处理的,只要一飞上天,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它必定会死去。所以你每次见到的,其实都是另一只式神。」
「骗人……竟然是那么短暂的生命……」
不知何时已回到座位的三桥,又擤着鼻子站了起来。
在目送她离去之后,夜鸟子继续低声说道:
「其实啊,只消一只被击败,下一只便会产生残杀敌人之毒。也就是说,那家伙是越战越强,也因此才想避免经常使用。」
久远噘着嘴皱起鼻子。
「……因为要是与它为敌,会变得很难缠?」
「正是如此。」
久远将乌龙茶一饮而尽,粗鲁地放下杯子。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东西!而且我完全听不懂,鬼、式神,还有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夜鸟子一副怜悯似的,凝视着盘中只剩下一片的牛杂切片。
「久远,你瞧瞧这片牛肝。你不知这牛的名字,不会知道它如何生、又如何死,也不能了解它的喜悦与悲伤。这便是所谓的人理。」
「哎呀,如果要去一一计较那种事,那根本活不下去嘛。」
夜鸟子将牛杂切片放进嘴里,用望着生鱼片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久远不放。
「那倒也无妨。只不过,所谓式神有式神之理,而鬼则有鬼之理。唉,方才所说,倒也只是套用臭小子的一席话哪,哼哼。」
夜鸟子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独自发笑。
久远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最为疑惑的事似乎理出了些头绪。
「那我问你。夜鸟子,你的理又是什么!?」
「哼,问这有何用?难道是作为某天与吾为敌时,应如何制敌的参考吗?」
——虽然对你的确有些看不过去,但也没必要做到那样吧……
「好吧,若是来自于你的攻击,吾不会做任何抵抗的,只是可别一时大意伤到驹子喔。她是桂木的独生女,父母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