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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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左右的某个早上。
在新学年、新班级的生活已经开始一个多月,圣克罗尼卡学园二年五班的人际关係也已经固定下来,学生们各自在新环境里歌颂自己的青春。
这一天,学生们很开心地和换班之前的朋友或在这个班上新交到的朋友聊天。
他们早上主要的话题,是今天要转到这个班上的转学生。
为什么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转学?是男生还是女生?要是帅哥就好了,是可爱的女孩子也行,如果是个幽默的家伙更好,不知道成绩好不好?擅长的运动是什么?如果会弹乐器就好了。
不过,有一名少女完全不把兴奋聊天的同学们放在眼里,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板着一张脸看书。
艳泽的黑色长髮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美少女。
她的名字叫三日月夜空。
班上同学爽朗的笑声和操场传来的社团晨练声,让她不愉快地皱起眉头,眼神则一直定在包着无趣朴素书衣的文库本上头。
升上二年级后——不,是打从考进这所学校后,夜空在教室里一直是这个样子。
因为长了一副引人注意的外表,四月时还有不少同学和她攀谈,但她总是用冷淡的声音、以最低限度的回答回应对方(有时连最低限度的回答都没有),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人会跟她说话。
因为全身散发出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学业成绩非常优秀,运动神经也相当发达,要是随随便便招惹她,好像会被她那种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光射穿一样,所以她并没有遭到霸凌。
她的上课态度不能说很好,尤其上英文课时,当老师说「跟自己喜欢的同学一起用英文练习会话」时,她总是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一直看着窗外。但因为她的考试分数总是全班第一,所以大家也就默许这种行为。
——孤高的人。喜欢独自一人,讨厌其他人。
这是三日月夜空在二年五班的位置,是她一步一步打造出来的地位。
没有朋友,不跟任何人说话,过着跟任何人都没有关係的学校生活。
要说很开心,那是假的。
要说「对开心的学校生活没有兴趣」,倒也不是。
跟无聊比起来,能开心过日子当然比较好。这是一定的。
她并非喜欢独自一人,也不是讨厌其他人。
可是,如果会遇到那种事,她宁可不要开心的学校生活。
不要朋友也不要恋人。
自己一个人就好。
夜空这么想着——不,是如此深信。
钟声响起,开始举行早上的班会。
大约晚了三分钟进教室的导师一脸困惑地跟大家说:「应该在今天报到的转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这使班上稍稍掀起一阵骚动。
夜空心想,随便怎样都可以。
即使来了个转学生,跟自己的校园生活也没有任何关係。
班会在骚动之中结束,夜空从抽屉拿出第一堂课的世界史课本和资料集,继续看她的书。
她其实不讨厌看书,不过,她从来不曾觉得像这样在学校里看书是件很开心的事。
在学校时,她总是在看文字密密麻麻的冷门翻译小说或学术书籍,同年纪的人谁都不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其实夜空自己也不太喜欢那种书,同样觉得看那种书很麻烦,很多时候她根本看不懂书里到底在写什么,只能淡淡地继续阅读。
她在教室看的书,只有一个选择标準——当某人问道「你在看什么」时,回答的书名一定要让对方一边暧昧地笑着说「咦?嘿……」,一边摸摸鼻子离开。
对夜空来说,在学校看书只是一种用来逃避他人的防护罩而已。
托这些枯燥书籍的福,她因此学会不少杂学知识,不过因为没有对象可以让她露一手,所以也没有意义。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单纯的娱乐作品。
推理小说、传奇故事、幻想故事或以旧时代为题材的小说,她都看得很开心,不过跟小说比起来,她更喜欢漫画,尤其喜欢给低年龄层读者看的少年漫画。
主角一定会获得胜利,努力一定会有成果。
而且,友情永远存在,绝对不会被破坏。
胜利、努力、友情——夜空喜欢那种被简单法则支配的故事。
因为,现实世界并不是这样。
夜空不至于天真地认真祈求「要是这世界能像少年漫画一样简单就好了」,不过,她的确常常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宣布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教世界史的麻田老师——看起来是个弱小的年轻女性——开始上课。
她都是照本宣科地按照教科书授课,这种上课方式不能说有问题,不过实在很无聊。
尤其对于每天都一定会预习的夜空来说,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因为麻田老师好歹算是个美女,所以有几个男学生上课时特别起劲,但除此之外,课堂气氛真的很无聊。
第一堂课的时间差不多经过一半时,许多学生开始打瞌睡。
夜空也是其中之一。她用手肘撑着脸,獃獃看着课本,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完全闭上眼睛。
这时,教室突然发生小小的骚动。
好像有人从前门进来。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夜空这么想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结果变得更想睡。
「啊,呃呃……你是……」
麻田老师确认似地问着,对方回答:
「我是转学生羽濑川小鹰。」
好恐怖!
异常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出自本能地感受到自身危险,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夜空也微微吃了一惊,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一瞬间,夜空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他有一头混着焦褐色的暗沉金髮,像是用市售染髮剂染失败的结果。锐利的眼神看来总像是在瞪人。
眼神明明已那么恐怖,不知为何现在双眼还充满血丝,样子更显得凶神恶煞。
显然来了一个超级难搞的家伙——教室里瀰漫着这样的气氛,连老师看来都很害怕。
可是,夜空心里想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这个少年的事。
——我记得,一直记得,从没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是阿鹰!
十年前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的好朋友。
即使经过十年,那一头充满特徵的头髮和五官线条,仍旧清楚留有当时的感觉。
因为他的名字叫「小鹰」,所以昵称为「阿鹰」。
自己没有说出「夜空」这个本名,而是要他叫自己「小空」。
虽然隐藏真正的性别,小空和阿鹰之间的友情却越来越深厚。随着相处时间增加,夜空越来越难以忍受胸口隐隐的刺痛——那一定叫做罪恶感。当她终于决定要向对方坦白一切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在那之后,夜空的人生悲惨得只能称为「黑历史」。
为了填补失去阿鹰之后的空虚,夜空做了很多事。
光是用想的就让人闷得喘不过气、痛苦到不断挣扎的那些事,她却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
然后,夜空最后选择的是——放弃。
她认为自已没有享受青春生活的命,所以把小空跟阿鹰之间的快乐时光当成宝物藏在心底,放弃了追求青春生活所必要的一切努力,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这是她的选择。
「那、那么,那、那边有个空位……」
麻田老师催小鹰快点就坐。
小鹰走向自己的座位之前,环视教室一圈,接着露出让人联想到食人恶鬼、充满压迫感的兇恶笑容,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看到那个笑容,反而放下心的恐怕只有夜空一个人而已。
那家伙从十年前到现在,真的完全没变。
笑脸迎人的能力差得要命,越是努力向别人示好越会造成反效果,那家伙就是这样。
……这一点跟自己很像,所以好喜欢他。
羽濑川小鹰朝这边走过来,準备走向自己的座位。
其他学生都悄悄把视线移开,只有夜空直直盯着小鹰。
小鹰顶着那一张兇恶的脸慢慢走过夜空身边。
他好像很紧张,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他的夜空。
对方没有马上发现自己,这一点虽然让夜空有点遗憾,但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
阿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总觉得,十年前停止的时间,似乎从这一刻再度流动。
夜空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夜空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想的时候。
「竟、然、没、有、发、现!」
傍晚,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夜空不自觉地拉开嗓门。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察看教室外面的动静。
幸好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刚才的叫声应该没有被人听到。
夜空鬆一口气,朝着小鹰位于窗边的座位走去。她打开窗户坐在窗缘上,盯着眼前小鹰使用的桌子,深深叹一口气。
从小鹰转学以来已经过一个多月。
她刚开始还很兴奋地期待着,看小鹰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那几天的生活挺开心的。
可是,经过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小鹰好像完全没发现夜空就是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小空」。
不,话说回来,她连跟小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给大家坏到极点的第一印象之后,小鹰完全被同学们当成凶神恶煞。他虽然试着挽回局面,很努力地主动向同学们攀谈,可是每次开口的时间点都糟到极点,结果通通造成反效果。
用老鹰般的眼神瞪着附近同学的模样,连夜空也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找勒索的机会,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地心想:「其实这家伙真的是不良少年吧?」
面对一名没有同学敢跟他交谈的不良少年(其实是遭人误解),夜空也没有勇气跟他攀谈。
更何况,夜空在班上本来就不跟任何人说话,那样的她要是去跟小鹰说话,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该怎么说好呢……那样实在太丢脸。
更何况,因为她长久以来一直过着孤单的校园生活,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跟人交谈。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要说「那个」?还是「你好」?还是「嗨」?还是「喂」?还是「打扰一下」?一般人都怎么区分这些用词呢?夜空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夜空一直等着小鹰来跟自己说话。
可是,小鹰好像只把攀谈对象锁定在男生身上,不管夜空怎么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他附近,假装要去教室后面的置物柜拿课本和讲义、来来回回经过小鹰的座位旁边,他眼里就是没有夜空的存在。
回想起这一个月的事,总觉得胸口有一把火越烧越旺。
自己这么想念阿鹰,没想到那家伙竟然……
胸口的不满情绪无止尽扩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种时候就要来做「那个」。
「小友,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夜空突然对着自己旁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