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425）

我这辈子发生最多事的一年迎接尾声，新的一年来临。

一月一日──元旦。

羽濑川一家人一早起来连早餐都还没吃，就搭乘爸爸开的车来到柏崎家的大门前。

「佩～嘎～萨～斯！来～玩～吧～！」

爸爸大声吶喊。

屋内立刻传出慌张的脚步声，大门「咚」一声用力敞开。

顶着一头乱髮飞奔而出的人，是身穿浴衣的天马先生。不晓得他是不是换衣服换到一半，浴衣带子没系好，兜裆布在胯下晃来晃去。新年第一天就看到不堪入目的东西……

「嗨，阿崎。新年快乐。」

爸爸随口打了声招呼，天马先生震惊得嘴巴一开一阖。

插图007

「隼、隼隼隼隼隼人……！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新年嘛，想说来问候一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原来你没跟天马先生说你回国啦。

「嗯，差不多五天前吧。我打算留在这里，直到这两只毕业。」

天马先生深深叹了口藏不住喜悦之情的气。

「哎呀呀呀呀呀～～～～♪你这家伙真～的是，每次都这么突然……♪你都不会觉得完全没考虑对方方不方便就突然造访很没常识吗♪只要你事前通知一声，我也比较好準备──」

「嗯，我想你们家应该从元旦开始就会很忙，才会一大早就过来，你不方便吗？那我回去好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我、我我我我没有说我不方便好吗你这白痴♪你都特地来了，只打声招呼就回去未免太见外♪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啊蠢货♪」

家令史黛拉小姐从气得（？）脸红的天马先生身后出现。

「……那么羽濑川先生，请进。老爷请先处理一下您那不堪入目的模样，再到食堂来。」

我们在史黛拉小姐的带领下，来到柏崎家的食堂。

桌上摆着大量新年料理，星奈睡眼惺忪地坐在椅子上。

然而，一看到我们──正确地说是一看到小鸠，星奈就脸色大变。

「小、小小小鸠鸠！？元旦就能见到小鸠鸠这是怎么回事是奇蹟吗！？我不是在作梦吧！？小～鸠～鸠～～～～～～！！」

「呜嘎──！」

星奈一如往常地往小鸠身上抱过去，小鸠拚死抵抗。

看到这个画面，连老爸都愣住了。

「……喂小鹰。这女孩该不会是……」

「……是星奈。天马先生的女儿星奈。」

这时，星奈终于发现我跟爸爸也在。

「啊，小鹰。还有……？」

「我爸。」

「小、小鹰的爸爸！？」

星奈满脸通红，放开小鸠露出僵硬的笑容。

「那、那个，初、初次见面……！」

「也不能说是初次见面。」

爸爸笑着说。

「我是你爸的朋友，这两只的父亲隼人。请多指教。」

他自我介绍后，极其自然地握住星奈的手。

「啊，是……请、请您多多指教。」

星奈难得这么紧张，和爸爸握完手后就跑过来跟我讲悄悄话。

「欸！那个人真的是你爸吗！？」

「？什么意思？」

「因为他沟通能力感觉很高耶。明明是你爸的说。」

「……要你管。他毫无疑问是我的亲生父亲。」

在我们交谈时，天马先生穿着纹付袴（注1：纹付袴是传统日本男士和式礼服中最正式的一种）而非平常穿的便服来到食堂，重新向大家拜年后，羽濑川家和柏崎家，以及史黛拉小姐便一起享用早餐。

豪华的新年料理以及刚煮好的年糕汤。我们家没有做新年料理的习惯，因此我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式的新年料理。

和平的时间持续没多久，天马先生突然向我道歉。

「小鹰。那个……抱歉。」

「您、您在道什么歉？」

「你的处罚。星奈不肯跟我讲太多，所以我不知道详细情况，但我想你是为了保护我女儿和她的朋友才战斗的吧？」

「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大闹了一场也是事实……」

这是我的真心话。

比起这个，星奈跟天马先生说夜空是她的「朋友」更令我高兴。

「是吗……可是停学可能会影响考试，也很难跟隼人一样靠推甄上指定学校……」

……老实说我没想那么多。记得我们学校好像有我想读的大学的推荐名额……虽然我没有非上那间不可，但少掉一个机会确实挺可惜的。

「都、都说请您别放在心上了！只要我用功点就行！」

我儘可能积极乐观地说，天马先生微微扬起嘴角。

「是吗……真可靠。你没选择星奈实在太可惜了。」

「「噗！」」

他突然扔出一颗炸弹，害我跟星奈同时噗了一声。

「爸、爸比！现在干么扯这个！」

「不，我就直说了。我不知道你的恋人是怎样的女孩……不过你对我们家的星奈有什么不满吗？」

天马先生语气温和平静，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呃、呃，那个……」

爸爸对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的我伸出援手。

「阿崎，不要插手管小孩子谈恋爱啦，这样很不识相耶。」

「可、可是！都有未婚妻了还这么乾脆地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这样对吗！至少让我问清楚──」

「？未婚妻？什么东西？」

爸爸纳闷地歪过头，天马先生当场说不出话来。

「你、你问我『什么东西』……？」

「嗯？」

「隼人，你该不会忘记星奈跟小鹰订婚了吧！？」

「咦！？是喔？」

爸爸发自内心感到惊讶，转头看着我，我努力保持冷静。

「……听说你们在我跟星奈懂事前做了这个约定。」

「嗯嗯……？嗯～～～～嗯？」

他沉吟一阵子后，用力拍了下手。

「啊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等这两个小家伙长大就让他们结婚吧』的感觉！」

看到爸爸态度这么轻浮，天马先生脸颊抽搐。

「那只是开玩笑的吧？」

「的、的感觉……？开玩笑……？」

「都这个时代了，怎么可能不问当事人的意见就让他们订婚。」

「是、是这样没错……不过，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天马先生红着脸咕哝道，然后──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终于站起来含泪飞奔出食堂。

「欸，爸比！？」

「喂！阿崎！？」

史黛拉小姐对惊慌失措的爸爸说：

「……隼人先生，请您追上去吧。那个难搞的大叔就麻烦您了。」

「真拿他没办法……」

爸爸搔着头起身，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大喊「喂～等等我啊～佩嘎萨斯～」，追着天马先生离开食堂。

我交到女朋友，导致两位大叔的友情产生裂痕……搞什么鬼啊。

这时，我跟星奈对上目光。

她叹了口气，对感到愧疚的我说：

「爸比真是的。我们订婚的事早就告一段落啦。」

「对、对啊。」

「……我之前也说过吧。就算没有订婚，我也会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想要的东西。我还没放弃呢。」

星奈露出宛如肉食动物的笑容，坐在我旁边的小鸠不晓得是不是吓到了，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

过了将近一小时，爸爸和理事长才回到食堂，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天马先生好像上午就得出去跟人拜年，我们也跟着离开柏崎家。等等要一冢三口一起去新年参拜。

「……小鹰少爷，交到女朋友的感觉如何呀？」

上车前，史黛拉小姐低声询问。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我老实回答。圣诞夜过后，我还没跟幸村见过面……

「啊，这么说来，天马先生说你最近交到男朋友──」

「……那匹马嘴巴有够松的。」

史黛拉小姐表情瞬间僵住，脸颊微微泛红。

「……我们有考虑结婚。」

「哦、哦……」

结婚吗……和女生交往，最后也是有可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我还是高中生，又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在我心中「交往」和「结婚」完全没有具体的关联性。

「……结婚后，我打算回英国进母亲的公司帮忙。他也同意了。」

「咦？那家令的工作……」

史黛拉小姐轻声叹息。

「……我就是在烦恼这个。得快点找人继任才行……如果小鹰少爷愿意入赘，就能接手我的工作……想不到出乎我的预料。您要怎么赔偿我？」

「……咦……那个……对不起。」

原来你期待我入赘啊？我默默觉得有点可怕，总之还是先道歉再说。史黛拉小姐轻笑道：

「开玩笑的……不过继任者很难找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