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到隔天,贝丝完全不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我跟平常一样,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情以后就上学去了。
这天我比平常晚到校,只见毒蝮学园瀰漫着奇妙的紧张感。有显得胆怯的流氓,也有刚成为流氓的前太保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消息似乎已经以奇袭时在场的流氓为中心大致传开了。
定期集会后,得号令全校流氓集合才行吧!
人数是我方压倒性地有利。我方处于迎击的一方,也知道敌方来袭的时机……但是,女子三人组也好,太保残党也罢,诉诸暴力冲突是否正确是个问题。
新生毒蝮学园最初的一战,或许会成为那样的战斗。
进教室的瞬间,我和铃音对上眼了。
昨天以不自然的方式道别的她,和我对上眼的瞬间立刻别开眼睛,不过她似乎重整心情再度看向我。
因为她的皮肤很白,所以一脸红就很明显。
她快步走近不自觉在教室入口停住的我。
「唷唷唷——老师。」
铃音声音发抖,变得语无伦次。她是饶舌歌手吗?
「早,铃音……你怎么了?」
虽然她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了。
「我吗?我我我我才没怎样咧。你看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好,我们去定期集会吧!」
她一把搭着我的肩膀,催我去会议室。这种同性朋友相处的距离感是平常的她。平常她总是不必要地靠得太近,害我小鹿乱撞。但是,今天的铃音感觉像在勉强自己。为什么呢?
彷彿拚了命要填补距离,讲话和态度都显得很焦急。
「欸,铃音……」
「怎、怎样啦?这样不算什么喔!」
她的回应莫名的窘迫。
「没有啦,就是现在离定期集会的时间还早……」
她看了看手錶,发出「唔」一声语塞了。
她果然哪里不对劲。虽然距离跟平常一样近,不知为何却显得心浮气躁。
定期集会的时间到了,但是会议室不见小凛的蹤影。一朗、阿菊、流一、以及我和铃音都来了,就是没看到小凛。
「又迟到了?」
我惊讶地大喊,阿菊一副「天知道?」的样子耸了耸肩。
「昨天你确实转告她了吧?」我向阿菊确认。
「转告了喔!热烈激情地转告她了喔!!」
搞什么鬼。
「哎……总之,就我们几个先讨论接下来的打算吧!既然预定上课的话,到放学前所剩时间不多。」
我把详细情况告诉当时不在场的阿菊和一朗。
一朗听到流一败北时睁圆了眼睛。
「那位女僕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一朗跟我讲话是用敬语?
「那是我家的女僕。据说直到几年前都还活跃于前线,是参加过世界各地战争的前佣兵。」
「……为什么府上会请那种人当女僕呢?」
一朗对我摆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过这点我也同样感到疑问。
这只能说是父亲的嗜好。
就我听到的说法,是父亲去中东还是哪边出差谈可疑生意时,在当地僱用的。
「……该思考的是那家伙的对策。」
我苦恼了。虽然是自家人,不过那毫无疑问是最兇恶的敌方战力。
「还能有什么对策,我方也只能祭出最强的王牌了不是吗?」
铃音终于恢複原本的步调般这么说了。
会议室摆成口字形的桌子,换作平常的话应该会坐在我身旁的她,今天却坐在位置最远的对角线上。
或许是因为跟我拉开距离,因此冷静下来了。
假使是这样的话,还真有点打击人。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像那个女僕那样强得乱七八糟的家伙一口气攻过来干掉权吧?因此,我方得不惜祭出最大的战力才行……」
「也就是派出四天王?」
铃音点头了。因为光靠流一拚不过对方,所以这次一举派出所有四天王。
最糟糕的情况的确是小凛落败没错。不仅关係到士气,而且她本来就是凝聚权田原组的向心力。要是她被击败的话,战线难保不会瓦解。到时候应该也会有人倒戈。倘若与太保残党一战会出现决定性败北的话,就是这个情况。
不过,就算扣掉江碕同学三对一,总觉得胜负还是很难说……
「贝丝……与其打倒那个女僕,不如趁绊住她的时候乘机歼灭其他太保残党,这样做或许比较妥当……」
听到我喃喃透露的发言,铃音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怎么这么没自信啊!要是四天王联合起来当她的对手都还打不赢的话,那家伙就不是人了。」
或许的确是这样没错。流一的空中格斗……阿菊的溜溜球……一朗的魔球……这些家伙也都十足超脱常人。
不过,儘管如此,我的内心还是萦绕着不安。
四天王还没到齐。江碕同学……要是她愿意协助我们就好了。
「……你的表情像是希望天才来呢!我来啰!」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门打开,她就站在那里。
「红豆面……江碕同学!你来了!」
我一投以惊讶的呼喊,江碕同学就发出「呵呵呵」装模作样的笑声。
「我并不是因为你叫我才来的,是因为有人需要我天才的头脑才来的。身为人类共同财产的我的头脑,会向所有需要我头脑的迷途羔羊平等施予恩惠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能得到她的协助
「而天才是不会空手而来的,我準备了秘密兵器过来。」
会议室一阵哄然,原本坐着的我们纷纷站了起来,陆续聚集到江碕同学身边。
说到这个人的秘密兵器,完全无法想像她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来。
希望不要拥有秘密的人第一名就是她。
但是,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她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
临战前涌上的这股隐约不安——大家都期待会有某样东西跳出来抹去这股不安。
只见她转过身去,面向会议室入口。
「来,请过来。轮到你出场了。」
请过来?
回应她呼唤的人,是小凛。只见她满脸通红,莫名忸怩地从会议室入口探出脸来。
江碕同学鼓起腮帮子。
「噗——你缩在那种地方不就没意义了吗!」
「超、超乎预想的丢脸……」
小凛以小得快听不见的声音说了。
我不懂,她到底是怎么了?
秘密武器就是指她吗?
「你的扮相可是出自天才之手,请你更有自信一点。来!」
江碕同学走出会议室,用力拉小凛的手。
小凛的〈整体〉一揭晓——会议室立即陷入超现实的冲击中。不管是谁都发不出声音,当场呆住。我也哑口无言地望着她。
「如何!?」
江碕同学高举拳头说了。
「就算你问我也……」
这要我们怎么打放学后的战争……
她开始挥舞着拳头为我们解说了。
据说那是女僕与学校泳装和兔女郎组合而成的崭新Cosplay。女僕和学校泳装就不用说了,再加上兔女郎以后,也能够迎合偏向老头兴趣的爱好。虽然是在学校泳装上套上女僕的围裙,但围裙经过大胆轻量化,袖子省略,裙子极短,泳装几乎露了出来。配色也从黑色改成以深蓝色为主,给人轻盈的印象。头上不是女僕头饰,而是装备兔耳朵,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氛围,双脚则穿上网袜衬烘託过人的腿部线条。学校泳装考虑到整体的均衡,捨弃广受欢迎的旧款,而选择高衩的竞赛型。兔女郎的网袜不是包住整只脚,而是像过膝袜那样盖到膝盖以上,裸露上方的大腿。被竞赛型泳装的高衩与网袜压迫的柔软大腿肌肤呈现绝妙的平衡,搭配女僕拥有的「不管是什么命令似乎都会回应」的顺从,将淫靡妄想撩拨至无限大。没错,跟这套服装对峙的人无不垂涎三尺:「这个真的可以随我自由处置吗……(吞口水)」。学校泳装清新健康的猥亵与兔女郎攻击性的猥亵乍看之下似乎互相冲突,不过女僕的顺从与楚楚可怜调和了整体的印象,转变为浓醇的风味……够了!解说也太冗长了!
她看起来有些自豪地眼睛发亮。「哎,这没什么啦!」
「谁理你啊!!」
我使出全力对着她的头顶「帕咪唏」的一声戳(吐槽)下去。
「啊、好痛!脑细胞——!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脑细胞——!〈帕咪唏〉不是吐槽适用的音效吧?这声音有点像吉翁军新开发的战舰喔。帕咔唏。啊啊,不过这股疼痛还真是充满·快·感。」
江碕同学叹气了。
「和老师在一起,我就会被当成笨蛋……」
我受够这个人了!
「呜呜呜……」满脸通红的小凛咕哝了。
「本来以为只能扮女僕了……我现在正在反省……」
小凛难不成是想让我开心才做这种事?
我立刻想起昨天她的发言,——
『因为我以为既然你们家特地请了一个,应该是很喜欢女僕才对……而且在男生之间好像也很流行那种风潮。再、再说那跟女流氓比起来要可爱多了……』
她说过那种话。
「你怎么这么傻……」我头昏目眩起来。
现在明明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但是,我一看到小凛似乎正在观察我反应的虚弱视线,就彻底软化了。
她是温柔的人。
在那些小弟看不见的地方就少根筋,有时也会做出无谓的举动。
但是,无论何时都替别人设想。
个性率真,从她的行动感觉不到任何恶意。
……不能任由这种人继续被误解。昨晚跟贝丝的对话掠过脑海,我的胸口发烫了。我来到这所学校的目的是为了女生,在家人看来是最差劲的大笨蛋。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无力反驳,但是我不允许他们说她的坏话。
「咦?阿真,你……」
总觉得怀疑的视线会夺走这个温柔的人,于是我抱住那副纤细的身体。
「你不用打扮成那样,我很清楚小凛是怎样的人。」
她是个怎样的人,我必须清楚传达给他们知道才行,不管他们怎么看待我都无所谓。
世上有比无聊的面子更重要的事。
我不能对「为了她而来这所学校」一事感到羞耻。
「啊哇哇,你、你突然这样……呜咿。」
小凛不知为何就这样昏了过去。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眼眶冒出明显的黑眼圈。搞不好她是熬夜準备这套衣服的,真是白忙一场。
她无论何时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拚命。
「喂,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真太郎,你要黏到什么时候啦!」
两道不悦的说话声扯开我跟小凛,只见铃音气呼呼地把小凛抱起来——八成是要带去保健室吧——搬出会议室了。
为、为什么她要生气……铃音的情绪好像很不安定……
「呵呵呵……结果圆满就好。」
江碕同学在一旁扬起嘴角笑了。「这没什么啦!」
我对这个人再也不抱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