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輝夜逃跑

「为什么会下雨啊～」

走在长廊上的六道望向沾了水滴的窗户玻璃。

「形成水蒸气上升的水分子，在上空五千五百公尺处凝结成冷却的冰晶体，因其本身重量坠落而下。」

「呃，六道不是从科学角度说这句话，而是更精神层面的问题。」

「精神层面，怎么说？」

「因为还要撑伞，所以我讨厌下雨。」

「真了不起的精神层面啊。」

锦织随口回答着，望向窗外。

从昨晚就开始浙沥沥地下起小雨。天空一整片铁灰色的乌云，看来暂时是不会停了。

（下雨天的确很麻烦……）

锦织脑海中浮现辉夜昨天的表情，自己也感到真是个简明的联想。

「因为有点担心才没问你，异能力的事怎么样了？有找到什么能派上用场的吗？」

「嗯，你看喔。」

六道停下脚步，像要比手影似地双手交缠。

「等一下！」

「表演中禁止出声干扰。」

「你该不会是要表演指头不见之类的把戏吧？」

「咦，你怎么知道？没有道具也没有机关的啊！」

「不是，你也再多準备一下吧。虽然我说简单的魔术就好，可是那哪算异能力啊？难道没有更接近超自然现象的吗？比如说，让自由女神消失之类那种。」

「这位客人，请别开玩笑啦！学校里可没有自由女神耶？」

「刚刚那只是比喻啦，又不一定要是自由女神。」

「所以就用六道的手指代替呀。」

「哎，算了。对你抱有期待的我才真是笨蛋。」

锦织揉着眼头附近消除疲劳。六道「啊哈」笑了一声，拍向他的后背。

「刚才那是开玩笑的。等到正式上场时我会表演更棒的超自然现象，放心吧。」

「真的吗？」

「真的、真的，连戴维·考○菲都不算什么喔？」

「可信度太低了。」

锦织倍觉可疑地瞄着她。

「锦织同学怎样了？作战计画？」

「万无一失啦。」

以异能力实际存在为前提的作战计画，区分成六道确定身为异能力者，以及和原先期望不符的两种状况。虽然不知道辉夜是否会採用，但应该能多少认同他们的努力了。

「门是锁着的耶，阁下还没来吗？」

六道转着生物资料室的门把说。

他们用锦织的备份钥匙进了里面。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我还真希望秘密基地的地理环境再改善一点，光这股霉味就让人受不了。」

「魔王阁下曾经承诺，会把秘密基地的地点移动到一年A班的教室，不可以捨弃希望喔！」

锦织打开秘密基地的电灯开关。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噗咻，

灯罩下的电灯泡在数度闪烁之后随之熄灭。

「终于寿终正寝啦。」

「有替换的灯泡吗？」

「关于换灯泡，请参考学生手册『学生生活』的第四章。学校备用品的相关事项。第十二条。」

「你去跟学生手册结婚算了！」

「电灯是由茶水室职员管理，需要的时候必须在申请表上填妥使用责任者的姓名、使用场所、使用目的，再交由级任老师签章后才能提出申请。」

「责任者就写辉夜同学，场所在秘密基地，目的是建设王国？」

「这样根本不用申请了。能不能把数据室可以用的灯泡拆一个过来？」

「不愧是班长，Good Job！」

两人打开数据室那侧的电灯，把摺叠椅移到比较亮的窗边电灯下方。

「完全不行耶，连碰都碰不到。」

站在椅子上的锦织伸直了手，但就连指尖也接触不到电灯泡。

「有没有梯子什么的？」

「关于梯子等备用品的相关事项。第十五条有写到出借方法。里面提到——」

「反正就是现在没办法马上用就对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吧。没办法了，你去趴在椅子上，我再站到你上面。」

「咦，为什么六道要被踩？现在是在宣示谁才是大爷就对了？」

「以你的身高来说，就算换作我被踩，你也够不到吧？」

「原来如此，也是有道理。」

六道像只蜷曲的猫儿般缩在椅子上当踏垫。脱了鞋的锦织试着爬到她身上。

「哇，好轻喔，锦织同学。你体重好轻，是因为骨头密度低吗？」

「少把别人说成像得了骨质疏鬆症一样，我只是单纯比较瘦而已。」

锦织跟刚才一样伸出了手来。

「指尖碰得到了，差一点，你可以再撑高点吗？」

「六道没有那种调整升降的功能。」

「人型机器人的优点就只在于它的泛用性啊。」

「六道不是人型机器人的。不过我来稍微试试看。」

六道拱起指尖，变成像猫咪竖起毛来的模样。

「这样呢？」

「嗯，这样就能拿到了，干得好，好感动啊。」

「那拜託快一点，这个姿势很容易累的，每一秒就会消耗1HP。」

「知道了，我儘可能快一点。」

锦织试着转起电灯泡。但或许由于老旧的关係，金属的部分生了锈，异常地难转动。

「锦织同学……」

六道的声音突然变得弱不禁风。

「这次又怎么了？」

「六道遇到大危机了，少女的危机。」

「不用再修饰了，直接说结论吧。」

「就在我前面，有那个。」

「那个？」

「Spider！！！」

「Spy？你说间谍？」

「抱歉，六道稍微逞强用了不常用的英文。是蜘蛛，有蜘蛛爬上摺叠椅的脚架……」

「喔，蜘蛛啊！那是益虫，别在意啦。」

「我在意的才不是那种环境保育、全球化观点之类的问题，人家怕蜘蛛。」

「再一圈就下来了，忍着点。」

「忍不住了，蜘蛛动了，像荒神一样接近这里！」

「等、等等，喂，别晃啊。」

「喵啊——！」

「欸，你！」

惊叫出声的六道像完全忘记背上有锦织的存在似地跳了起来。

锦织以超乎常人的反应在坠地前一跃试图闪开，但仍摔在从摺叠椅上跌落的六道身上。

跟翻倒的摺叠椅一起，锦织和六道也交错相叠着摔到地面上。

咚铿喨啷——

同时传出巨响和一阵闷响。

……

……

……

锦织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就倒在六道的身上。

眼睛和鼻子前方就是六道的脸，而六道仍闭着眼睛。

在坠落的瞬间，锦织看到六道採取了防备的姿势。不愧对武术有所心得，这么一来头应该是没有撞到，但要是失去意识那就糟了。

「喂，六道。」

他出声唤道，睫毛立即有了反应。

六道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唔哇，好近！」

六道说的第一句话。

锦织心里闪过『难道就没别的话好说？』的念头，不过他们的距离确实十分接近，而且两人的姿势还完全重叠。柔软而富弹性的肌肤触感、柑橘系的香味……以及其它种种的感觉，彷彿现在才察觉般刺激着五官，令锦织感到心跳加速。

六道也察觉到了，脸蛋迅速转红。

「要是被谁看到可是会被误会的。」

锦织边说着边撑起了上半身。

然而几乎就在这同时——

电灯打开了。

锦织僵直在现场。

数据室的照明设备，并没有搭载随着不同时间和亮度自动开灯的最新功能。

也就是说，有人按下了入口旁的电灯开关。

锦织抬起头来，望向资料架间的道路另一侧。

他咽了口口水。

正如他所想的，那个人的手还放在电灯开关上。

辉夜真央。

「你们——」

就算离得这么远也感觉得到，辉夜的身体正小幅震颤着。

并且缓缓踏着木头地板，朝锦织他们的方向走来。

锦织连忙直立上身，伸手拉着脸色从潮红转为「青蓝色系」的六道坐起身来。

「嗨，阁下。」

锦织嘴角有些抽筋，抬头望向已走到身边的辉夜。

「你们——在神圣的基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