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正是自己一直装作视而不见的事情。
因为回想起来实在太吻合了。
六年前,虽然谦救了蓉,但是他却讨厌别人提起那件事。
而与谦拥有相同记忆(?)的脱子,并不知道蓉的存在——那是因为谦的心里,蓉是一个『想遗忘掉』的人物。
蓉也是一样。一直到高中才终于有机会交谈的蓉,已经忘了六年前的事情。
但是,假设因为这次谦所发生的事故,使得蓉的内心里产生了某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不安?让她主动向玲夫提议一起去探索谦的过去,再次造访了小时候三个人曾一起去过的机场。
在那里因为玲夫的话语,使她回想起遗忘已久的灰暗过去——血淋淋的伤口突然被人触碰,也让她察觉到自己居然把那件事遗忘了,才会感到大受打击而选择逃跑。
另一方面,谦也半强迫自己遗忘那件事情,却在看到有人站在铁轨旁之际,突然回想起封印已久的记忆上具是如此吗?
「待中,可以放任这家伙乱讲话吗?」
「你哥哥被人说成这样,怎么能置之不理?」
「咦,这个……」
因为松原等人的鼓譟,使得玲夫回到现实。
「你们干么那么激动?」
「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因为朋友被人用阴险的手段攻击啊:待中,我才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冷静咧。」
「唔,不过……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篇网路文章……」
——因为电视上正在讨论六年前的事情,无论是谁想要捏造消息应该都不成问题。但是为什么会挑在这个时机,让人十分在意。
「难道是因为上面写的是真的,所以你害怕了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彷彿要刺向玲夫。
「冈村妳在说什么!」
「原来是妳写的!」
「我才不知道。可是很奇怪呀,明明妳们以前也写过我的坏话,为什么这次换待中他哥哥被写了,妳们却那么生气?」
留着一头沉重黑髮的冈村躲在玲夫背后继续说着。
「妳就是因为个性那么阴沉,才会被人写坏话啦!」
「乱写别人坏话才叫做阴沉吧?」
「拜託妳们不要再吵了啦!」
要是现在有一群女人在耳朵旁吵起来,真会让人无法忍受。玲夫与双方保持距离,大大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真的——的确会与先前所观察到的各种迹象吻合。
但是,玲夫还是不认为这篇文章写的全部都是事实。
首先,上头写到『想出风头』,也就是『想受人称讚』这个动机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老是习惯置身事外嘲讽他人的谦,真的有可能为了那种单纯的理由捨命救人吗?
再说,如果这次是因为他在六年前嚐到了被称讚的滋味而做的,那六年前那次又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什么理由让他刻意去把女孩子推下水,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讚。就算有,风险也太大了。即使还只是个国中生,也应该明白要是弄个不好就会害死人。这个动机到底还是太牵强了。
更何况,六年前玲夫的那段记忆——谦和蓉两个人说悄悄话的场面,正好可以否定那种幼稚的动机。相反的——
「待中,怎么样?要不要写一些反驳的文章?还是请管理人删除?」
「咦?呃……」
「如果只是恶作剧,硬去理它反而会让对方更得寸进尺,还是不要管它比较好。」
「啰嗉,冈村妳闭嘴啦,」
「总之,这件事情先让我想想。毕竟这是我哥寻的事情。」
玲夫稍微提高音量,制止大家的吵嘴。
「……好是好啦。」
松原等人又补上一句『如果要反驳对方的话就说一声,我们也会帮你』,才终于散去。
「待中,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冈村还是待在玲夫身边,小声地问道。她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而奋力地动着嘴巴,嘴唇嘟得像只鸭子一样。
「冈村妳才是,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那个讨论区是我在管理的。」
「什么?」
「啊,不对,正确地说不只是我一个人。我参加了为待中哥哥加油的后援会,和其他人来往一阵子后,他们就把管理许可权分给我了。」
冈村似乎是觉得看到玲夫惊讶很有趣,态度显得有些得意。
「妳为什么会参加那种后援会?」
「一开始是因为刚好和自己同班的关係最近才变得比较热衷一点。而且待中之前在我做坏事的时候有帮我呀。我是说找到松原她们的手机。」
「那是……」
与其说是帮助妳,其实比较像是我在自保吧。
「而且,我还是很担心待中呀……虽然对你来说,我可能只像是看热闹的人,但是我认为还有许多人也很担心你们喔。比方说松原她们就是第一时间发现那篇文章的对吧?我虽然讨厌她们,但还是能够理解她们想要关心对方的心情。」
「……」
此时照常理说应该向她道谢吧,不带讽刺的那种。
「我看到那篇文章时,马上就去查连线纪录了。留下那篇文章的人,他的连线位址其实在昨天白天就曾连线到网站好多次了。」
昨天白天。如果人在学校的话,应该是无法上网的时间。可是,如果人不在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期天的时候,电视播过和你哥哥过去有关的事情,那个人才临时起意恶作剧的。」
「是吗?」
「啊,对不起,我好像太鸡婆了。」
「不会,谢谢妳。」
冈村用力地点着头。
「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马上删掉那篇文章,还可以封锁那个人的位址。」
「嗯。」
「还有还有,我不会那样说喔。像松原她们一样,随便就说是你……朋友之类的。」
「那应该是由冈村妳自己决定吧。」
玲夫忍不住做出苦笑。冈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
「我啊,其实在国中的时候,曾经跟飞泽说过几次话。」
这句话让玲夫感到心头一惊。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蓉?果然冈村她——应该说冈村「也」怀疑蓉吗?
「虽然有些人说她是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女之类的,但我觉得飞泽她人真的很好。她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包括像我这样阴沉的人,或是被其他女生说噁心的男生。」
也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也不希望现在自己猜想的事情成真。
「不过,我也曾听她说过『我的温柔都是假的』。」
「……」
「她说自己其实是个很坏的女孩,只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本性,才故意温柔对待别人。」
蓉的确偶尔会说一些比较刺人的话,但那应该不能算是什么邪恶本性吧。
「我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那种事,结果她说:『因为冈村没有对我幻想些什么,所以无所谓』。」
「看来太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
儘管那是我不能体会的世界。
「可是,我觉得说自己的温柔是假的,这句话才是骗人的。飞泽其实真的很温柔,只是她不敢接受这个想法而已。」
「不敢?」
如果说的是『不喜欢』的话,玲夫还能够理解。
「嗯,不过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妳又为什么要把那件事告诉我?」
我和蓉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并没有在交往。玲夫又再度这样提醒冈村一次。
「你们真的没有交往吗?」
「没有。」
「这样啊。」
冈村吐出同时交杂着遗憾和安心的叹息。
「那刚才说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了。我本来以为待中听了会高兴一点的。」
「也不是那样……」
原来她不是怀疑蓉写了那篇文章。太好了,幸好自己没有说太多。
「如果妳想说什么,都可以儘管说。包括蓉的事在内。」
「谢谢。」
我又没有说什么需要妳道谢的话。
「我总觉得待中应该能处理。」
「处理什么?」
「很多事情。因为待中平常不会和其他男生一起瞎闹,感觉比较会想事情。」
「妳想太多了啦!」
我只是不太会和别人闭玩笑罢了。
「刚才也是,我躲在待中后面和松原她们对呛之后,就觉得心情舒坦了许多。」
「那应该是妳自己的问题,跟我没关係吧。」
总觉得这家伙很习惯把事情乱扯在一起,算了。
「那,如果妳真的觉得蓉很温柔,以后也要继续和她做朋友喔。」
「如果你指的是和她说话那就没问题。至于做朋友……就要看飞泽愿不愿意了。」
「oK。」
只要有人肯站在蓉那一边我就安心不少了。这样一来我就能再冒险一些,朝可能会伤害蓉的方向思考、行动。
于是,玲夫便和往常一样,把上课内容摆在一边,专心思考着事情。
为了整理思绪,必须将一部分的推测先断定为事实。
那篇文章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虽然六年前谦曾经救了蓉,但把她推下去的人同样是谦。
而上网把那件事爆料的,正是自称『坏女孩』的蓉。
昨天玲夫传过去的那个物品,搞不好真的中了大奖。蓉看了那照片之后,认为玲夫已经靠近了自己与谦的秘密,而且还打算揭穿它。为了阻止玲夫继续前进,才会刻意散布带着恶意的谣言。
但是,包括这次在内,蓉似乎对于谦做出那种行动的动机有所误解——亦或者是,她在说谎。
六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并非基于『想让人称讚』,而是其他的理由。
而且那个理由,也和这次谦做出的行动有所关联。
六年前谦所犯下的罪。把蓉推下河川,然后又自己救了她——脱子所说的罪恶之盒,所谓的『罪恶』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如果是那样,能打开那个罪恶之盒的钥匙,不就应该是查出六年前谦做出那个行动的理由吗?而且,不能求之于人,必须靠自己思考并且找出答桉,才能页正得到『钥匙』。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今天的天空满布着自云。天气闷热得令人讨厌,但今天反而让人感到寒冷。天空看不见飞机的蹤影,只有轰隆隆的声音迴响在空中。
玲夫正骑着脚踏车。他想要先找脱子谈一谈。
脱子能找到那个蝴蝶胸针及手帕,或许并不是偶然。
大概是因为脱子内心里与谦共有的某种思绪,使得她在无意识之下找到的。
她追求的是真正的逃狱?
她想将自己扯得四分五裂,并且大闹一场把关住自己的东西破坏掉?
——可是,又为什么要由我来做呢?
为什么非由我来设法解开这个不知是谜题还是事故的事情真相?
当然因为谦是自己的家人,为了保护包括自己在内全家人的安宁,玲夫必须做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