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貓跟貓的對話

☆

抵抗并不具任何意义。

真要说起来，葵本来就只晓得以暴力做为手段的谈判方式，除此之外，她也只能想到老老实实低头拚命道歉的方法。

然而，爱丽丝却是具有交涉许可权的凯提亚星人，而且又拥有与悠哉外表极不相称，住在高等文明星球之人才具备的逻辑思考方式。

不管葵如何反驳，都没办法跟她正面交锋。

再者，她甚至没有敌意或是加害之意。或许也可以说，这是一个让「爱丽丝、葵、骑央三者一起得到幸福」的提案。

问题在于，提案内容完全超乎了地球的一般认知。

葵与爱丽丝你来我往争辩了半晌，然而葵最后只体会到一项事实，那就是自己根本不适合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行？」

「这、这还用说吗！对你们而言，或许只是随便结个婚而已，但地球这边可不一样，结婚可是很神圣的，特别是在日本！」

「在我们的世界里，结婚也是一件大事啊。因为在五十周期到八十周期之间，才会进行这种行为。」

「咦？」

「到了这种年龄，才能理性的做出『我想跟这个人一起白头偕老』的判断，而不会被发情期时的情愫，或是因『弔桥效应』产生的感情波动所左右。所以在我们的社会中，到那种年龄前都不会结婚。」

「……原来如此。」

葵不由自主的点头同意后，才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那，那是你们那边的事吧！为什么嘉和同学非得遵照你们世界的常识行动呢！」

「骑央现在替凯提亚大使馆工作，而且虽然只是临时，骑央家毕竟是凯提亚大使馆。而且，我是凯提亚星人。」

「嘉和同学是地球人！」

「不过，跟这件事有关的我，是凯提亚星人。身为凯提亚星人，我只想儘可能的提出皆大欢喜的方案……而且，以地球常识为基準的解决方案，其宗教性质过于强烈，我认为并不是很适合。」

讲到此处，爱丽丝突然压住嘴巴，并且说了句「对不起」。

「我刚才的口气好像太自大了……对不起。」

「不，算了，没关係啦……」

扰乱自己步调的对手虽令葵感到有些愕然，但她还是接受了道歉。

而且，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所在。

「呃，如果葵有什么好提议的话……请不要客气。」

看起来既认真又抱歉的爱丽丝把手掌朝向葵，做了一个「有话请讲」的手势。

「……」

葵张开嘴，然后闭了起来，又张开嘴，又闭了起来……到头来，她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我讨厌这种方式。」

可悲的是，葵只能诉诸自己的「情感」做为反驳的材料。

「我不要！不要！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讨厌这样！」

一边在脑海一隅觉得这种行为简直跟小孩没有两样，葵一边吼道：

「嘉和同学又不是物品！没办法分一半，也没办法轮流使用啦！」

沉默降临。

爱丽丝沉思了半晌，然后——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葵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争夺骑央啰。」

葵点了点头。

「彼此竞争，赢的人可以得到骑央。这是葵唯一可以认同的方式吧？」

「没……没错。」

「那么，要如何判断谁是赢家呢？」

「这，这个嘛……呃……我想……当然是看嘉和同学会跟我，还是跟你说出喜、『喜欢你』这句话啰……」

葵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讨论跟恋爱有关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商量运动或是游戏的比赛规则似地。

葵暗自感到困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教对方是外星人呢。

「我知道了。」

爱丽丝嗯了一声点点头。

「不过相对的，如果我赢的话，请你接受我的提案。」

「咦？」

「也就是说，跟我一起喜欢骑央。如果我输的话，我会把工作交接给其它的人，然后从骑央面前消失。」

「为，为什么要这样？」

「从刚才听到的话判断，我明白了葵在感情上无法接受我的方式。充满感情的话就是真心话。比起表面上的原则，真心话要贵重多了，所以我接受了葵的提议。就是因为这样，如果我赢的话，请葵接受我的提案。」

「……什么？」

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葵，总算髮现自己到目前为止所感受到的不自然感的真面目。

葵虽然觉得自己在对爱丽丝宣战，爱丽丝却认为自己在跟葵进行交涉。

「我，我不要！」

葵大叫了起来。她有一半感到愕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从真奈美那边借来的恋爱漫画里，对手大多会回一句「我不会输给你的」之类的台词，然后双方之间爆出恋爱战争的火花。不管是玩阴的，或是光明正大的竞争，之后虽然会出现很多种组合，但竞争行为绝不会是交涉过程的一环。更何况，输家用不着死心这种事……

「如果你赢的话，就把嘉和同学拿走吧。」

「……你刚刚才说过骑央不是物品耶。」

爱丽丝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的确，葵刚才才说过这种话。

「总，总之，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这是神明决定的！」

「我认为，你最好放弃把『神』这种超越观念抬出来的想法。」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爱丽丝才初次板起面孔。

「而且，跟我说话的人是葵，而不是神明。把神明拿出来当借口太卑鄙了。」

「啊——我受不了了！」

葵忍不住发了飘，却立刻深深叹了一口气。

正因为葵是半调子的优秀地下特工，所以不分青红皂白痛殴对方一顿……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选择。

「而且——」

爱丽丝认真的看着葵。

「全有或全无这种否决可能性的思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很理所当然吧，输家要放弃对方会喜欢自己，并且跟自己交往的可能性啊。」

「事情不只是这样吧……举例来说，如果我赢了，可是之后又死掉的话呢？如果事情刚好相反呢？这样想如何？葵有办法说一句『太棒了，我真幸运！』，然后回到骑央身边吗？」

「呜……」

的确，就现实面而言……这种事不太可能。

「可是如果採用我的提议，葵只要补上我的位置，然后跟骑央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就行了。人数虽然减少，结果仍是相同。」

「……」

在那瞬间，「这样说好像也不错」的想法掠过脑海，葵终于抱住了头。

（这，这是洗脑，是洗脑啊。是猫耳外星人的洗脑攻击！）

葵拚命在心里提醒自己，然而她却觉得自己的决心，在抵达大脑皮质层前就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

「哇啊……是，是真的耶！」

触碰耳朵跟尾巴的骑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当然的啰。」

怎么样——伊奇卡神气的仰起了身子。

「可，可是，如果你在沖绳的话，为什么之前都没人知道？」

骑央想说的是，她没在爱丽丝等人登场前出名，这一点实在太奇怪了。

然而，伊奇卡却乾脆的说道：

「嗯？我以前就在了喔——不过啊，最近这五年我出远门了。」

包括骑央在内，现场所有人都以「你在唬弄我们吧」的眼神望着少女。

「哎，因为你们都在国场那一带啦。我住在首里这边喔。」

「嗯……想不到除了爱丽丝外，还有其它的猫耳女孩。沖绳真是深不可测呢——」

导演发出了大为感动的声音。

「……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做，才会有你这种感想出现。」

一旁的真奈美髮出了愕然的声音。

「……可，可以摸看看吗？」

安托妮亚怯生生的提出了问题。

再怎么讲，她原本以为猫耳少女只有爱丽丝一人而已，想不到又出现了另外一名，免不了要大吃一惊了。

「啊，可以呀。可是要请我吃饭做为交换喔。」

「唔……摩耶！」

如小山般盛着烤肉与饭糰的纸盘端出后，伊奇卡立刻把上面的美食一扫而空。

「哎呀，实在是太美味了。用炭火仔细烘烤……真的烤得不赖呢……啊，我可以外带一些回去吗？我那边啊，还有一个年纪一大把，却还打着光棍的哥哥等着吃……」

「谁年纪一大把了，你这个十万零三岁的幼童！」

碰咔。

不知不觉间，少女背后站了一名约二十岁左右，表情相当不满的青年。

「痛痛痛痛……在的话就出个声嘛，旅士。」

压着头的少女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声音，然而——

「啰嗦！」

叫做旅士的青年，又轻轻戳了一下伊奇卡的头。

「真是的，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很担心才过来看看状况……大家，真的非常抱歉，我家的笨猫给各位添麻烦了。」

青年低头道了歉……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与其说他是食客，还比较像是「监护人」。

说完话后，他揪住伊奇卡的后领试图将她拖离现场……爱丽丝也是如此，看来这名少女的体重也比外表轻上许多。

「好了，招呼打完了吧，快走吧。」

「啊，不要啦，我还没见到同伴耶——」

「那你动作快一点，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说的也是，亚罗好久没回沖绳……」

碰咔。

「多余的事情用不着提。」

「喔——」

有如相声老搭挡般的会话持续之际，表情莫名疲倦的葵，以及看起来有点亢奋的爱丽丝走了回来。

「啊，爱丽丝……」

骑央正要说话，爱丽丝却抢先一步看见了跟自己种族拥有相同特徵的少女。

「喔喔！」

然后她跑了过去。

「嗨——」

伊奇卡也挥开青年的手跑向前方，两人的手紧紧互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