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覗
•留绀
•麴尘
•二蓝
你知道上面这些是什么东西吗?我再举几个更容易看出来的例子。
•许色
•单思色
•白杀色
•秘色
没错——这是颜色的名字,全是色彩辞典记载的颜色名。其中也有「克丽奥佩特拉」、「武士」这类源于人名或一般名词的奇妙名字。当然,拿这些名字跟颜色範本对照后,能否信服又是另一回事。「修女的腹部」是接近白色的粉红色,但不表示修女的肚子真是浅粉红色;「仙女的大腿」是淡粉红色,这倒还可以领会。话说,取这两种色名的绝对是男人。毕竟男人都很色,可以理解为何色联想到女人的裸体。
儘管近代的色名、样式都相当齐全,不过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人不同,他们会遇见首次邂逅的颜色。这不是很浪漫吗?将内心的感动或惊讶託付于色名,直到与全世界的人共享这份感受,而我想这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
最后,人造就出奇妙的色名,不过当中有些令人费解,有些构想新奇,有些由来有趣。这些各式各样的奇妙理由引人遐想,因此我们可以就着颜色和範本比较,试着体验创作者的想像力,或色彩经历过的命运,这种品味过程也很不错。
但这个世上,也有颜色範本不明,仅留下奇妙色名的例子。
1
我的名字是穗村千夏,一头栽进得不到回报的单恋中的高中一年级生,情敌还是最烂的人选,怎么会有这种事。但一想到身为女性的我可能会输,有时甚至夜不成眠。拜此之赐,我好像快要悟道了。其实,我喜欢的是一直追逐着老师的自己!
鸣响吧,长笛。
我的长笛。
将这份难熬的心情寄託于旋律。
傅递出去吧,我悬而未决的恋心。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空教室后方的拉门应声敞开。「穗村同学,有学生身体不舒服在睡觉,麻烦安静一点哦。」隔壁的保健室老师一脸过意不去地探出头。我将长笛从下唇拿开,道歉说:「欸嘿嘿,不好意思。」在午休练习中,一不小心就太投入了。
三月上旬,离结业式还剩两个星期。
我一直在牢牢关上窗户的空教室中独自练习。
结束为期一个月的长笛课程后,一直觉得无聊的长音跟音阶练习不可思议地变有趣了。我含笑望着谱架上的课本。这是在长笛教室用的书,虽然是基础练习,但吹奏起来很愉快,旋律优美。我明白草壁老师要我到长笛教室上课的意图了。
我用卫生纸擤鼻涕,将长笛抵在下唇与下巴间的凹陷处。
最近令人开心的事情接连发生。
新生欢迎典礼的演奏曲目中,增加了<北方森林>。没错,马伦正式入社了。高音域的中音萨克斯风有着锐利却温柔的音色,同时也是充满野性味的男性化音色,具有使管乐社现行编製下的声乐态势一举改变的冲击力。
我高中才开始学长笛,不想扯因马伦入社而準备提高难度的众人后腿。我能做的,就是毫不间断每天练习。晨练、午练、社圑活动跟自家练习,一天总共四次。碰到吹不出好声音的日子,就不停练习到进入状况为止。
好,要继续练习了。答答、答答、答答……咚、咚咚咚?脚步声从走廊上逼近,后头拉门「喀啦」一声敞开。「麻烦安静一点。」这次换成原本在学职涯发展辅导室的几个女生一脸嫌烦似地探头。
「对不起……」我缩起身子。
听着她们离去的脚步,我用卫生纸擤鼻涕。一旁的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卫生纸已经堆得如满满的爆米花。其实我想在以往的停车场或春太他们在的顶楼尽情练习,但这对患有严重花粉症的我而言近乎拷问。更重要的是,像今天这样有风的户外不适合练习,然而现在音乐教室又有马伦在草壁老师身边专心练习。
我在校舍中寻找独自练习的地点,好不容易发现这间空教室,但看来也不能用了。
啊——怎么办……
后方拉门第三次应声打开,我吓了一跳。
「一年二班的穂村千夏在这里吗?」
学生会执行部的最高领导者站在那里。
日野原秀一,他是全校集会时必定见到的熟面孔。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马上离开。」
我準备收谱架。
「等等、等等。」
日野原学长伸长手臂制止我。
我将长笛跟乐谱抱在胸前,惶惶然抬头仰望这位校园独裁者。他在讲台上口齿清晰,深受老师信赖;然而这是他表面上的模样,私底下可是无血无泪的男人。面对文化社团不足的预算分配问题,他曾说出「反正在误差範围内」而试图用抽籤决定,这种随便的个性也并存于他的身上。
「我午休期间一直在找妳。」
日野原学长盘着胳膊,自顾自发着脾气。他有着锐利的眼神,以及宛如猎犬般结实的体型,身商远超过一百八十,也不会受到运动社圑那些个性顽强的社员轻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就是有事才会找妳。」
日野原学长的视线落到手錶上。是DOLCE&GABBANA的表。我望向墙壁上挂的时钟.,离通知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还有十分钟。
「没时间,我长话短说。今天放学后跟我走。」
「你说得太简短了。」
「我保证是学生会的业务。」
「为什么找我?」我不禁蹙眉。
「我有个无法交给学生会成员的工作。也就是说,我想特别任命穗村妳协助。」
这使得我更加怀疑地皱起眉头。
「妳那好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什么啦!」
「我也耳闻文化祭準备期发生的结晶失窃案,是一年级的穗村漂亮解决的。妳愿不愿意再次动用那清晰的头脑,为解决这所学校的问题尽一份力?」
那件事是春太……我正要这么说,就被日野原学长的声音打断。
「我不会要妳无偿劳动。」
「咦?」
日野原学长突然从我手中接过乐谱端详。
「我从管乐社的片桐那里听说过,穂村妳正苦苦寻找个人练习的地点。」
我陷入沉默。原因不只是花粉症或是风。像今天这种可能对旁人造成困扰的室内练习,只要做出口型、闭紧牙齿吹奏,并将重点放在指法即可。但学长笛还不满一年,我要是做太多无声练习,容易在正式上场时养成不良习惯。此外,我现在本来就有在家练习了,所以在校时,我决定在音色稳定前都要尽情吹出声来。
「我可以帮妳想点办法」
我深怕漏听他的话,抬起眼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操场角落有个水泥造的老旧体育器材室,关紧窗户就会摇身一变成小型隔音室。不管是在那里吹奏、大哭还是吼叫,都不会傅到外头。」接着日野原学长低声补上一句:「……就像一问单人牢房。」
「你给我那里的钥匙吗?」
「我可以用我的许可权帮你疏通使用权,用到花粉症的季节结束也没问题。」
希望之光照亮我的脸,抱在怀里的乐谱哗啦啦地落到脚边。
「妳那好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哇哈哈。」
「什么啦!」
时间好像倒回五分钟之前,我蹲下捡起乐谱。
「可是……这样今天的社团活动我就得请假了吧?」
「拖到时间的话就会。全视你的工作成果而定。」
就算这是任性的学生会长请託,但只有我一人因为特别命令这种难以说明的理由请假,总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怕落后大家。管乐社在四月有入学典礼跟新生欢迎典礼的演奏,也计画在五月恢複定期演奏会。
「妳好好想想。衹要有效活用我提供的体育器材室,今天的损失马上就能补回来。」
「为什么你敢这么说?」
「因为你好像进步得很快。」
日野野原学长将刚才帮忙捡起的乐谱还给我,上头用彩色笔写得色彩缤纷又密密麻麻,全是长笛教室老师给我的指示与教导。
「……知道了。」
「很好,放学后到视听教室集合。」
我接受这个要求后,日野原学长往外走。虽说是二年级学长,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口吻,有点难应付。就在我撅起唇时,日野原学长冷不防停下脚步。
「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
「妳即便干扰到旁人,还是执着于独自练习的理由是什么?」
面对这道居高临下的视线,我身为老百姓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出想法。说完时,我得到了意外的反应。
「还有其他理由吧?」
「咦?」
「我认为穗村妳是在闹彆扭。」
我被踩到痛脚了。我想起耿耿于怀的问题。事实上,我光是吹长笛就得费尽全副心力,现在脑袋也还无法完全理解乐谱上写的是什么音。我曾请根据理论来理解这些的春太跟成岛教我。那时,我低声下气提出请託,然而那两人的态度让我无法接受。「那就全部背起来啊?」「全部背起来就行了。」就算我是初学者,这回答也未免太过份。
我忍不住对和这些无关的日野原学长吐露心声。
「上条跟成岛是对的。」
「什么?」
当我想指着他说「原来你也是敌人」时,日野原学长转身準备离开。
「乐谱上的调子总共只有三十几个吧?比背英文单字还简单。」
我不断眨眼,望着日野原学长的背影。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请问,」我的声音变了,「特别任命是指什么?」
阴影落在回头的日野原学长侧脸上。他嘴唇扭曲,恨恨地抛下一句话:
「……发明社惹出问题了。」
放学后,日野原学长在视听教室操作录放影机的遥控器。
我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望着真空管电视。
发明社。对我来说,这个存在笼罩着谜团。入学典礼后的社团联展中完全没听到这名字,而他们对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工作则频频挑毛病,到最后都没提供协助。一般来说这种行为会招致所有人的反感,但没人抱怨。大家都把这个社团当棘手人物。
影片播出来后,日野原学长开始解说。
「我们学校的发明社有五位社员,三个是幽灵社员,实质上只有两个人在活动。」
「……两个人?」
「二年五班的萩本肇跟一年四班的萩本卓。」
「他们是兄弟吗?」
「对。」日野原学长点头。「他们是这所学校的耻辱。」
说得真难听。
我在日野原学长的催促中注视真空管电视,上头播放地方电视台纪录片的录影,仔细一看是去年播出。我不禁探出身子。
「咦,怎么回事?他们上过电视吗?」
「去年我们学生上过电视的,只有晋级到全国大会的田径社选手,还有这两个家伙。」
画面上的字幕出现「机器人•合鸭」。日野原学长说明:
「无农药米有种栽培方式叫合鸭农法,农夫会将合鸭放入水田,让鸭子吃掉害虫或除草。当合鸭四处游动就会将氧气送进泥土中,还会把水弄浊,阻隔日光,使杂草不易生长,有很多好处。」
「这样啊。」我又学到了一课。
「但合鸭有许多天敌,尤其是幼年合鸭会被乌鸦当成猎物,要实际运用非常困难。所以岐阜县资讯科技研究所开发出的机器合鸭,成了全国性的新闻。」
画面中,水田边有缝着名牌的高中生在调整自製机器人,看起来像艺人的女性採访记者拿着麦克风依序访问。
「等一下要做什么?」
「地方电视台跟农会双方联合起来,模仿机器合鸭的概念举办比赛。他们既可以拿走五专跟普通高中学生一心一意做出来的努力成果,也能特写农家的真实生活,还能以纪录片形式拍摄廉价的感动,这是个一鱼三吃的企划。」
「怎么说成这样……」
画面上拍到穿着工作服的怪异兄弟。我在爸爸书架上的漫画《巨人之星》文库本中,看过相似的角色。啊,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叫左门丰作的强打,矮子左门丰作。而且还像複製人一样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