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各位乘客大家辛苦了。非常感谢各位搭乘我们晚安航空公司安全、快速、可靠的班机。空服员即将为各位送上机内餐点。本班机距离新埼玉的新成田机场还有……」
机内广播与合成零臀从浅睡中唤醒砂场(注:这是人名)。在狭窄且坚硬的座椅上稍微伸展紧绷的身体后,他看向坐在旁边的藻豆(注:这也是人名)。明天就要满六岁的爱女抱着人气角色「麻糬奴」的娃娃静静地沉睡。
他操纵安装在座椅上的小型萤幕,寻找好看的随选影片。他选择了「种米的日子」。那是春分·川场(注:人名)主演的最新作品。春分被受过活体机械化改造手术的丑闻缠身。因为她就是有着让人没办法不这么揣测的完美容貌。
「呼……」砂场轻声叹气。他昨天接到了在新埼玉的大学医院住院的妻子的肾脏移植手术成功的消息。他开心地流下眼泪并鬆了口气。在那之后,紧绷的精神突然放鬆,之前累积的疲劳也一口气涌上。
砂场是京都共和国历史第三悠久的鳗鱼店的长子。他诅咒自己被传统和习俗牢牢绑住的人生,也不止一次两次埋怨自己的出身。
但砂场深爱着自己指腹为婚的妻子,如果他只是一介普通的上班族,那么这次的手术八成会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梦想吧。今后得比以往更加筛俭才行了。
「新埼玉还真是遥远……」砂场自言自语。因为推车来到旁边,所以砂场取下耳机。「请用。」他从拉着推车前来的白人女性空服员手上接过两份真空包装的机内餐点。「这是飞龙头饭。」白人女性笑着说明。
所谓的飞龙头,就是里面塞了红萝蔔的炸寿司。空服员以手势展示推车并说道:「还可以选择茶碗蒸或八桥作为副餐。」「我要八桥(注:京都代表性甜点)!」藻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砂场面带微笑地说:「那就麻烦给这孩子八桥,然后给我茶碗蒸。」
「非常乐意。」美丽的白人女性用流畅的日语问好后,便直接把真空包装的八桥交给藻豆。茶碗蒸是装在桶状纸盒里面。平常在家用餐时,茶碗蒸都是从围炉上的铁锅里挖起来放进碗里,但是在飞机里毕竟不可能这么做。
「然后……呃……请给我清酒。这孩子就给她找份果汁……」「有葡萄柚口味的果汁。」「就给她那个吧。」空服员用流畅的手法从推车上拿出两罐饮料——用明朝字体写着「我爱喝的酒」的清酒和葡萄柚口味的果汁「甜入心」。
砂场打开机内餐点的盖子。吸了不少汤汁的米饭上摆着好几颗小巧的飞龙头。「会烫吗?」藻豆问道。砂场用筷子将充满汤汁的飞龙头放进嘴里。「不会。」「我开动了!」藻豆也开始用餐。
空服员将推车缓缓推向前方的座位。她的背影让砂场不时看傻了眼。惊为天人的美貌,还有漂亮的金髮,。空服员的制服非常适合她,让她看起来既充满知性美又性感。这也是晚安航空公司的经营手段吗……疲累的砂场想着无关紧要的事。
前方座位上的老人不安地说:「空服员小姐,只要一想到这个大铁块在天上飞,我就怎么都静不下来啊。」「请您放心。因为本公司创业一百二十年来从来不曾发生过坠机事件。」「我要去看孙子。而且还是长孙……」「真是恭喜您了。」
「不是听说新埼玉的水质很差吗?我一直叫儿子想办法取得京都共和国的国籍,但是他都听不进去。不过我孙子真的很可爱。你看。我儿子用IRC把相片传过来了……」「真是恭喜您了。」「对吧。我孙子真的好可爱啊。」
砂场一边因为迟迟不肯放过空服员的老人而暗自苦笑,一边打开茶碗蒸的纸盒,然后拿起塑胶汤匙开始用餐。里面只放了少少的磷虾,但吃起来相当鲜甜。萤幕上的春分·川场正在CG合成的稻田中耕作。那是令人心情宁静的古老美好光景。
「我要告诉妈妈我在运动会上跳狮子舞体操的事!」藻豆的双眼闪闪发亮。「好啊。」砂场点头并看向窗外……「飞机正接近乱流。虽然机身会稍微晃动,萤幕上的影像也会出状况,但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绝对不会有问题……」机内广播传进耳中。
可以隐约听见具有放鬆效果的木鱼声。砂场收起餐盘,然后深深躺进座椅中。没想到这餐竟然会吃得这么饱。他一边听着木鱼声一边漠然看着影片,虽然才刚睡醒,但却自然再次感到睡意……
※
「不管经验多少次,我还是没办法习惯乱流这种东西。」丁多喜·胜间一脸厌恶地对秘书这么说完后,便用筷子切开淋上红豆馅的黄豆含量百分百的豆腐。
丁多喜·胜间就坐在这架晚安航空公司班机「佐爱十一号」的唯一一个头等舱座位上。头等舱以一道纸拉门和商务舱与经济舱完全区隔开来,内部摆设则是铺着榻榻米的舒适茶间。当然,这里还能让人躺在被窝里睡觉。
白手起家建立起海妻酱油公司的丁多喜·胜间老迈的侧脸上,刻满了象徵着他不好侍候的个性和傲气的皱纹。丁多喜两口吃完开胃菜豆腐,然后一次夹起三块放了松茸的煎蛋。虽然不太雅观,但「时间就是金钱」是他的信条。
「明天的会议是从上午十点开始对吧?」丁多喜一边吃着寿司一边看向秘书。「是。」留着三七分头的秘书用手掌调整黑框眼镜的位置。「然后下午一点十分要到霞关通天塔和政府官员进行会谈。移动时的交通工具是直升机。真是非常抱歉。」
「搭直升机啊……」丁多喜喝了一口黄豆含量百分百的味噌汤并低声说道:「算了。」「真的很抱歉。」「你不需要道歉。」「抱歉。然后下午三点后是健康检查。」「嗯。」
丁多喜去年因为肺癌而动了切除半边肺脏的手术。他考虑到癌症複发的可能性,重新调整了公司经营的方向。时间就是金钱。这样的信念也一天比一天更为坚定。
两位保镳在稍远的地方像是家具一样动也不动地观察他和秘书的互动。他们戴着黑色墨镜并穿着黑色西装,身上散发出完全不敢掉以轻心的紧张感。两人都是合气道十一段以上的高手,有着就算手拿突击步枪的劫机犯闯进来也能空手击退敌人的本事。
「叫空服员小姐进来收走餐具吧。」最后把茶喝完后,丁多喜如此指示秘书。「是,我马上办。」秘书用手掌调整眼镜位置并拉下呼叫绳。喀叩!喀叩!添水声在室内迴响,空服员没多久就出现了。外国人……她是位金髮的白人美女。
「和刚才不一样的空服员小姐啊。」丁多喜先生拿牙籤剔着臼齿。「我可没有预约舞妓服务喔。」「您误会了。」空服员摇了摇头。
「算了。麻烦你收走这个吧。」空服员走向丁多喜先生。位于角落的两位保镳同时将一只脚踏向前方并放出杀气。如果这位空服员是艺妓刺客,他们会立刻用在合气道九段练成的喷射正拳打在她身上。
空服员迅速地半跪在矮桌旁边,然后在额头前方双手合十。这是从平安时代就已经存在、表示「我没有恶意」的传统姿势。
「你想干什么!赶快拾起头离开!」秘书一边调整眼镜位置一边大喊。两位保镳也举起了拳头。空服员毫不畏惧地说:「我有件事必须告诉您。」「……没关係。」丁多喜先生制止部下。
「你不是空服员小姐对吧?你不惜假冒身分也要接近我吗?」「是的。」她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行礼。「如果想和行程满档的丁多喜先生说上话,就只能这么做了。」单膝跪地的姿势让诱人的大腿从短裙开衩的地方露出,但丁多喜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你就说说看吧。」
「请看这个。」金髮空服员解开胸前的钮扣,露出丰满胸部的乳沟。艺妓!但是丁多喜没有说话。在社长严厉视线的注视之下,空服员将手伸向自己胸前,拿出藏在乳沟里的微型记忆元件。
「……矢出先生。麻烦你準备播放器。」「遵命。」秘书用手掌调整眼镜位置,然后把平板型终端机摆在桌上餐具的旁边。「难道你有什么有趣的余兴节目可以给找观赏吗?空服员小姐?」丁多喜面无表情地问。女子点点头。「确实如此。」白色手指按下终端机的实体键盘。
「是有关于您在前些日子的温泉旅行会议后秘密进行的继承人选拔一事。」女子启动终端机。「你说什么……」社长的声音多了几分魄力。「你从哪里得知这些情报?」「我阅览过你们的会议纪录了。」女子冷冷地继续说下去。秘书一脸狼狈地叫道:「这……这可是骇客行为喔!你竟然……!」「……」女子将记忆元件插入插槽。
「关于您基于平时的学习能力,以及过于常人的俳句咏唱速度而看上他,打算选他作为继承人的岐路羽木专务……」女子边说边按下写着「进入(注:Enter)」的按键。液晶萤幕上显示出用毛笔写成的「初心」两字。女子又接着按下「观看」和「彩色照片」。
女子敲击键盘的速度可说是非比寻常。「初心」立刻读入储存在微型记忆元件中的照片,然后开始在淡紫色的萤幕上显示出不断飘动的图片。「请看这个。」
丁多喜皱起眉头并探出身体。放大显示的第一张照片是岐路羽木专务肥胖身躯的正面照片。再来则是他坐进漆着黄色公司纹章的黑色计程车后座的照片。后座深处还能看见另一个人——武士头男子的身影。
下一张照片。黑色计程车正穿过吊着巨大灯笼的寺庙餐厅的大门。那是新埼玉的名店「飨宴」。一晚上的最低消费金额超过两百万,而且只有熟客才能入场……
「这小子……」丁多喜喃喃自语。以「时间就是金钱」和「踏实经营」作为公司準则的丁多喜因为闻到不当招待的味道而扳起脸孔。
接下来的档案不是照片,而是影片。虽然不晓得拍摄的方法,但是用小型摄影机拍摄的「飨宴」店内的模糊影片正显示在萤幕上。黑色计程车的车门打开后,岐路羽木和后座的武士头男子便一起下车。在通往架高式庙屋的路上,拿着扫把的员工们正快速地清扫道路。
这名武士头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女子彷佛看透丁多喜的疑惑,打开了下一个档案。那是正在走路的武士头男子的西装。图片朝着他的衣领缓缓放大。金色的徽章……十字双刀的纹章!南无阿弥陀佛!各位读者知道这纹章所代表的意义吗!
「竟然是总会屋!」丁多喜激动地仰起身体!「岐路羽木——!」真是失礼!他居然气到直呼对方的名字!「请继续看下去!丁多喜先生。」女子如此催促,然后再次按下「进入」,播放下一个影片档。
这次的影片是在屋内。八成是庙屋里的茶室。四面环绕着拉门,天花扳上画着威武山贼的醒目浮世绘。茶室内有武士头男子、岐路羽木,还有一位坐在上座的高大男子。宴会的气氛已经炒热,岐路羽木额头上绑着领带,忙着往上座男子的杯子里倒酒。
「为我们的新朋友和更进一步的发展乾杯吧。敬未来!」倒满酒的岐路羽木露出做作的笑容并举起自己的酒杯。高大男子穿着锁头巾和西装,外表看起来十分威武。他发出目空一切的笑声:「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你的选择非常正确。岐路羽木先生!」
锁头巾男子用眼神示意在门口随伺的武士头男子。看来武士头男子似乎是这位自大男子的部下。武士头男子静静起身并拉开拉门。门外就是外廊。在门外正坐待命的艺妓总管行了个礼,然后拍手发出指示。
岐路羽木用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一切都在计画之中,老元先生。」「嗯?」名叫老元先生的锁头巾男子抓起军舰卷寿司并随口答话。天哪!那是每公克二十万圆的高级食材——有机鲑鱼子酱的寿司!
「丁多喜先生很看重我。特别是我的俳句实力!他已经活不久了!肯定会在下次董事会上指名我继任社长。这样一来,我就能立刻大刀阔斧改造公司!」岐路羽木滔滔不绝地说。
「我要先裁掉半数员工,然后把京都的酱油工厂全部卖掉,改用外包的方式进货。一律委外!这种降低成本的手段一定会让股价瞬间飙涨!只要在品牌形象崩坏之前把股票卖光,就能狠狠赚上一笔喔!」「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南无阿弥陀佛!
「你这招真是让我满意呢,岐路羽木先生。连本带利基金会已经準备好合适的位子在等你了。哇哈哈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岐路羽木开心地叫道:「那种满是霉臭味的酱油公司就应该趁早卖掉!钞票才是金钱!」
当岐路羽木说得正慷慨激昂时,艺妓总管拉开拉门,将外廊上将近十位的新艺妓送进茶室。「来吧!今晚就尽情地玩吧!」武士头男子大喊。狂欢!
新艺妓们发出娇声跑进房里并扑倒在三人身上。「哇哈哈哈!英雄本色!」老元引用宫本·正藏的格言来展现他的博学后,便用左右两手分别抓住一名艺妓的腰带,然后使劲一拉。
「唉呦——!」两位艺妓发出诱人的惨叫声,而她们的腰带也一圈又一圈不断鬆开!艺妓顺势像是陀螺般旋转身体,让和服慢慢被脱下,逐渐接近全裸。老元傲慢地说。「没关係啦,来嘛!(注:恶代官的着名台词,在忍杀世界中是对艺妓乱搞之前必说的话)」
老元脱光两位艺妓之后,又抓住身旁另外两位艺妓的腰带。武士头男子让被脱光的艺妓躺在桌上,艺妓总管立刻用有如机械般快速的手法摆上生鱼片。南……南无阿弥陀佛!这不就是末法之世的酒池肉林地狱绘图吗!
岐路羽木趁着醉意看向摄影机。「来嘛来嘛!你也过来吧,所有艺妓都要参加!那头金髮不是很性感吗?」「这女孩是不卖身的呦。」艺妓总管出面缓颊。「真对不起。」「不是说好要尽情玩乐的吗!来,快点露奶!露奶!」
「够了——!」丁多喜愤怒地吼叫,而且连鼻血都喷出来了!然后他双手抓住餐盘并粗暴地往上一翻。「岐路羽木!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想咬我这主人的手吗!」
「哎呀——!」秘书因为害怕震怒的主人而摔倒在地,不但眼镜掉在地上,而且还失禁了。女子注视着丁多喜。「您觉得这余兴节目如何?顺带一提,我的贞操总算是保住了。因为我在那之后便立刻离席。」
「这余兴节目确实十分精彩!」丁多喜气得连流出的鼻血都不擦,龇牙裂嘴地说:「我要向你道谢,空服员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女子静静地回答:「我只能说我是总会集团的敌人……丁多喜先生,在明天的会议开始之前,您最好多想想刚才看到的事实。」携带型终端机萤幕上的画面正从酒池肉林的地狱绘图移向外廊。
女子为了关闭「初心」而看向画面。在影片播放完毕时,画面上瞬间闪过单膝跪在外廊下方待命的黑衣忍者身影,看到这画面的女子皱起眉头。丁多喜的怒火尚未平息,口中不断吐出「那家伙……明天就等着把自己的俳句本领用在切腹上吧!」这样的咒骂。
「那可不行。」
丁多喜因为突然从身后发出的声音而回头。「你办不到的,丁多喜先生。」声音竟然来自铺在头等舱茶室角落的棉被之中。就在两位保镳朝问该处摆出合气道架式的那一瞬间,「咿呀——!」棉被突然掀起,一道可怕的黑影从里面沖了出来!
当忍者的身影越过眼前在对面墙壁的旁边着地时,两位保镳的命已经没了。他们的脖子被切开,鲜血像是涌泉一样喷了出来,弄髒了天花板。「史帕西帕(注:俄文里的谢谢)!」人影朝着丁多喜缓缓行礼。那是蓝银色的……忍者装束!
「哎呀——!」秘书双腿发软再次失禁。忍者缓缓地行过礼后,用带着俄罗斯腔调的日语说道:「欧丁·普利亚托那(注:初次见面),丁多喜先生。我是妨碍者。你会死在这里。」
「有……有刺客啊!」秘书大叫。忍者向前踏出一步,然后说道:「伊泽维尼切(注:对不起)。真是不错的被窝啊。丁多喜先生,如果你没有听到那女人说的事,就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不过,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俄罗斯腔调让人听不太清楚他说的话。
年迈的丁多喜不愧是白手建立起酱油王国的男人,有着令人佩服的勇气,即使面对才刚以可怕的身手在自己眼前杀掉两位保镳的忍者,也依然保持着毅然的态度。「你是总会屋的人吗?你们想要除掉我吗?」「尼耶特(注:不)。」自称是妨碍者的忍者摇了摇头。
「那场宴会时,黑暗忍者先生在外面观察着一切。艺妓小姐,因为你的举动实在太不自然了。那是隐藏式摄影机对吧?所以我才会被派到这架飞机上负责监视。然后我一直监视着丁多喜先生,而黑暗忍者先生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艺妓真的前来与丁多喜先生接触,还泄漏了这个秘密。这样非常不好喔。」
被妨碍者的俄罗斯风格面罩深处的灰暗瞳孔凝视后,女子……伪装成空服员的南希·李整个人立刻僵住。影片里的最后一瞬间拍到的忍者……他就是「黑暗忍者先生」吗?难道我用隐藏式摄影机偷拍宴会过程的行为被发现了……?真是失策!
「斯卡吉切·帕夏鲁斯塔(注:请问)……」妨碍者向南希问道:「你好像常在集团周遭打探消息喔,金髮的白人女子。不过,资料库里原本有的目击记录却经常凭空消失。这不是很奇怪吗?可是很多人都说自己曾经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是骇容吗?叫什么名字?」
BLAM!BLAM!南希从大腿上的枪套拔出手枪,以子弹代替回答。她毫无迷惘!喔喔,但是快看,妨碍者居然……!「泛气!」
妨碍者前后劈腿让身体深深下沉,轻易避开子弹。那是和一般忍者的后腰桥闪避动作不同体系的空手道技巧。「尼耶特!我话还没说完。首先是丁多喜先生。伊泽维尼切,不小心岔开话题了。」
BLAM!BLAM!南希再次朝向维持劈腿姿势的妨碍者开枪。「泛气!」但还是没有命中!妨碍者以惊人的忍者速度从劈腿姿势使出侧滚翻避开子弹。妨碍者用手指指向南希表示警告:「亚斯达那比迪西(注:请住手)!手枪对我的泛气道没用。反而是跳弹会对你们造成危险。我们先把话说完吧。」
丁多喜用眼神示意南希停止开枪。南希啐了一声,继续举着手枪瞪视妨碍者。妨碍者点头。「帕里修亚·史帕西帕(注:非常感谢)。因为那实在是浪费时间。那么丁多喜先生,让我们继续谈正事吧。」两位死去的保镳的血腥味充斥在茶室中。
「听好,丁多喜先生,你应该照原定计画在明天的会议上推荐岐路羽木先生担任社长。因为事情原本就应该这样发展。所以现在的你实在是不太好呢。因为你知道我们的阴谋了。所以我写好了委任书要交给你。摩西纳(注:行吗)?」妨碍者摊开摺纸。那是委任书。
「这是委任书内容,你必须将公司的所有权利都交给岐路羽木先生。请你在上面盖章。」地板突然剧烈摇晃,机内广播也随之响起:「因为本班机正接近乱流……」妨碍者看向窗外的天空并说道:「因为之后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我必须在离开这个乱流后跳伞。当然,我还会带着委任书离开。」
妨碍者眯起深藏在俄罗斯风格面罩里的双眼。「把印章交出来,丁多喜先生。」「……我拒绝。」「咿呀——!」妨碍者双手擦腰,用快如闪电的速度施展前踢!「啊哇——!」丁多喜的秘书脸部挨了一记泛气踢,整个脖子折向后方当场毙命!
BLAM!BLAM!南希朝向妨碍者开枪。「泛气!」妨碍者将双手双脚摊开变成一个大字,往旁边跳开一大段距离躲过子弹!真是高手!这招就是泛气跳跃!
「普罗荷(注:不行)!我说过别这么做了!」妨碍者叫道:「快点,丁多喜先生,不盖章就準备吃苦头吧!」「……」丁多喜回瞪妨碍者。「我现在想杀了你。但是,如果你早点盖章,说不定我就会回心转意放过你。快点盖章!」
丁多喜瞪着妨碍者并嘲笑他:「谁理你啊!好了,这下子你该怎么办?杀了我吗?就算杀了我也绝对找不到印章喔。」真是勇敢!他竟然想拿自己的命来赌一把!
「西多(注:你说什么)?」妨碍者露出奸笑。「真是个坏心眼的老头。你和俄罗斯人还真像。那我也来玩找东西的游戏吧。」妨碍者从怀里拿出上了漆的小型遥控装置。装置上还有画着十字双刀标誌的圆形按钮。「西多艾塔(注:这是什么)?帕尼玛艾切(注:你们明白吗)?」
妨碍者刻意玩弄遥控器。「帕尼玛艾切?尼耶特?那我就让你们搞懂吧。看吧!」妨碍者用拇指按下圆形按钮。
※
「爸爸,云在绕圈圈耶!」藻豆跪在椅子上盯着窗外,而且还不时发出欢呼声。「为什么会这样?」「这就叫作乱流,是在暴风里的云喔。」「啊!闪电发光了!」「真可怕。」「才不可怕呢!」藻豆像是着迷似的看着闪电。
「一点都不可怕!爸爸有我在所以不需要害怕!」砂场露出苦笑,然后探出身体从藻豆身后看向窗外。可以看见客机的机翼。它看起来真是威风……
但是机翼却突然发光,随着连机内都能听见的爆炸声一起喷出黑烟!机体倾向一边!「哎呀——!」「哎哎呀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机内一阵骚动。砂场出于反射动作一把抱住藻豆的头。
察觉到异常情况后,各个座位上方立刻自动射出黄色的塑胶布包包。包包上画着晚安航空公司的纹章和将鸟兽拟人化后的着装示意图,并用明朝字体写着「拉开来会更安全」这样简单易懂的说明文字。
「佛祖啊!」砂场叫了出来。怀里的藻豆稍微动了一下:「爸爸别怕!这一点都不可怕!」
南希发出惨叫并跪倒在地。「由于机翼上刚才传来了某种冲击,所以我们目前正在确认情况。麻烦各位旅客依照指示穿上救生衣,冷静地等待进一步的指示。机内广播中的声音充满了紧张。
「欧丁·哈拉休(注:非常好)!啊哈!啊哈哈!」妨碍者笑着拍手。「如何?吓了一大跳对吧?刚才的爆炸还不算大,要是做得太过火可是会连我自己都被炸死,那可下行呢。」
「你这人渣……!」丁多喜咒骂一声。「帕里修亚·史帕西帕!你是位重情重义的社长大人,这一点很有日本人的风格。让毫无关係的乘客因你而死会让你晚上睡不着觉对吧?我们来比赛忍耐吧。这是场游戏。这对我来说不是场难熬的游戏。你还是早点投降吧。」
「这位客人……哎呀——!」一脸慌张的空服员敲了敲拉门并走进茶室,然后因为看到室内的惨状而发出惨叫。「快出去!」虽然丁多喜赶紧大喊,「咿呀——!」但是妨碍者掷出的俄罗斯风格手裏剑却刺进空服员耳边的墙壁!「哎呀呀呀——!」
「你什么异状都没发现,明白了吗?」妨碍者如此说道。脸色惨自的空服员默默地快速点头。「千万别做傻事。如果我引爆炸弹,你们应该会很困扰吧?」空服员点头。「有伏特加吗?」空服员点头。「那就快点拿来!我不喜欢日本清酒!」「哎呀——!」
空服员连滚带爬地离开后,妨碍者便重新转身看向丁多喜。「最后期限是飞机脱离乱流的那一刻。你可以在此之前慢慢考虑。炸弹可不是只有装在机翼上。我可以慢慢杀掉乘客,也可以放过他们。你慢慢想吧。我会喝着伏特加等你的回答。」
然后还对南希说:「我有其他事要找你。我会留你一命,因为集团里有很多人对你感兴趣。我会带你一起走。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工作。如果你不肯说,我个人也很期待能直接问问你的身体。我会像山羊一样激烈地前后扭腰。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BLAM!BLAM!BLAM!南希用子弹代替回答。「泛气!」妨碍者向左侧施展泛气跳跃避开子弹!手枪在忍者反射神经之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妨碍者绕到想要继续开枪的南希身旁,用手刀攻击她的脖子。「咿呀——!」「呜啊……」
意识不清的南希倒在地板上。妨碍者迅速将南希的手绑在身后。「不要给我製造太多麻烦!好了,丁多喜先生,决定好了吗?飞机差不多快穿过乱流了喔?」
刚才的空服员将伏特加和鱼子酱摆在推车上,胆颤心惊地回到头等舱。「哈拉休(注:很好)!」妨碍者掀开俄罗斯风格面罩,将伏特加酒瓶塞进嘴里。「伏特加会让我想起祖国。」
一口气喝掉酒瓶里三分之一的酒后,妨碍者出言威胁空服员:「你必须负责保密这里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进来。我装了好几个炸弹。飞机会坠落。刚才的炸弹也是我引爆的。明白了吗?」空服员点头,然后像是逃命一样迅速离开。
「就快要穿过乱流了!」妨碍者加强语气。「快点交出印章!」「……!」缓缓取回意识的南希听着这段对话。丁多喜先生紧咬着牙。他一手建立起的公司就要被总会屋用自己不愿见到的方式抢走了。这是个困难的决定。
沉默的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妨碍者悠哉地吃着鱼子酱并喝着伏特加等待。飞机最后终于穿过乱流,破晓的天空把地平线染成白色。?……我明白了。这是印章。」
「西多?」妨碍者又问了一次。「印章在这里……」丁多喜先生转动右手的无名指。然后他的无名指竟然像是瓶盖一样被转下来了。原来他曾经以指谢罪吗!手指里面放着玳瑁印章。这是何等高科技的隐藏方式啊!
妨碍者抢过藏在义指中的印章,迅速地在摺纸邮件式的委任书上盖了章。「史帕西帕!这样一来岐路羽木先生就能当上社长了。而且你也没用了。当然,我不可能放过知道这件事与集团有关的你,」南无阿弥陀佛!
妨碍者丢掉伏特加酒瓶,摆出泛气踢的预备动作。也就是处决的动作!丁多喜并没有试着在这绝望的情况下反击,而是用平稳的表情看向南希。「不知名的空服员小姐。我这一生结束得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但我会在没有被恶行和骗术弄髒双手的情况下死去。」
南希在丁多喜有如殉教者般的表情上看见不可思议的光辉。「空服员小姐。如果你能逃过一劫,我希望你至少能偶尔想起我的死法。我走过无愧于天地的一生,胸怀着骄傲死去。即便是这位忍者也无法夺走我的骄傲。」
「咿呀——!」妨碍者双手叉腰使出前踢。丁多喜的脖子被踢弯,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当场毙命。「我最讨厌这国家的这种感伤主义了。」妨碍者冷冷地说:「我会照刚才说的留你一命。不过其他乘客都必须死。」南无阿弥陀佛!
「你说什么……?丁多喜先生已经照你的要求把公司和性命都交出来了。他是为了搭乘同一架飞机的陌生乘客,也是为了无以言喻的责任感才这么做。他把这说成是『为了骄傲』……难道你想背弃这种精神和约定吗?」南希出言责备。妨碍者耸耸肩膀。
「和死人之间的约定根本毫无意义,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难道不是这样吗?……这架飞机不久后会因为神秘的爆炸而坠落,丁多喜先生会和其他乘客一起死于意外,也就是自然死亡。我会和你一起用降落伞向这架飞机说『达·斯瓦达尼亚(注:再见)』。岐路羽木先生会因为委任书当上社长。一切都非常合理。」
ALAS!这人真是邪魔歪道中的邪魔歪道!妨碍者连一丝罪恶感都没有!他看向窗外的曙光。「喔呀!已经快到富士山上空了吗?这有如浮世绘般的美景实在是帕拉休。飞机也已经穿过乱流,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轰掉这架飞机说『达·斯瓦达尼亚』了……西多?」妨碍者看向南希。
「地狱的猎犬将会找上你……」南希瞪着妨碍者,像是诅咒一样低声说道:「而且绝对不会放过你。」妨碍者不解地歪着头。「西多?我原本还以为你是聪明的女性,没想到你已经受到这国家的原始宗教荼毒了吗?真是无聊。你是想说因果报应吗?哈哈!……咦?西多·达姆(注:那是什么)?」
妨碍者再次看向窗外的天空。因为一道有如大鸟般的影子越过了这架客机的旁边。南希更清楚地看见了那道影子。那当然不是鸟,而是……小型飞机。
「西多·达姆?帕尼玛艾切?」妨碍者疑惑地凝视窗外。那架小型飞机正在客机旁边飞行。其中一侧的机翼上写着「忍」字,另一侧则写着「杀」字。金色的可怕文字在黑色太阳的图案中发光。
小型飞机似乎伸出有如绳索般的东西,勾住了客机上的某处。这种事是怎么办到的……?「西多?」妨碍者看向南希。南希摇了摇头,可是她心里明白,明白「他」是为了什么理由而出现在富士山上空。那就是为了杀死忍者。
妨碍者把脸贴在窗户上窥视小型飞机的情况。他似乎看见一道人影从小型飞机里窜出并爬到客机的尾翼上。「你知道什么吗?西多·达姆?」妨碍者看向南希,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冷笑。妨碍者再次看向窗外。「到底……哎呀呀呀——!」
妨碍者大声惨叫。因为他隔着一面强化玻璃和倒吊着的脸孔碰面了。那张脸就藏在刻着和小型飞机一样恐怖的「忍」、「杀」两字的面罩底下。「地狱的猎犬将会找上你……」南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绝对不会放过你。」
「忍……忍……忍者!忍者……杀手!」妨碍者一个后空翻跳离窗户,举起左脚并将右手伸向前方,摆出「泛气第一防御架式」。「西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倒吊着的红黑色忍者立刻就从窗户上消失了。下一瞬间,有如钟摆般挥下的双腿便一击粉碎了窗户的强化玻璃,杀气的集合体也随即钻进机内!在此同时,头等舱里的摆饰品和秘书与保镳的尸体也因为气压差异而被吸出机外!
「呜啊——!」虽然被绑住双手的南希拚命挣扎,想要逃离和那些尸体一起被抛出机外的命运,但却力有未逮!南无三……她快要被吸出去了!可是入侵机内的忍者却用单手抓住南希身体并将她紧紧抱住!「忍……忍者杀手先生……」南希一边发抖一边仰望红黑色忍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