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灯子学姐见面那天的晚上,我打了电话给果怜。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果怜便对我说过「身为男朋友,每天联络女方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但昨天真的就没那种心情去联络她。
果怜一开始在意着「我一个人回家」、「每天该打的电话昨天没打」的状况。她对我讲出「好像在探询什么一般的说辞」。
但我用「老家的朋友出了车祸,我忽然被叫过去。然后一整晚都很忙。」这种理由说明之后,她似乎就接受了。
我不断地对果怜道歉,并且确实跟她约好隔天要见面。
然后到了今天,大学下课的归途,我跟果怜一起进入了家庭餐厅。
说实话,光是看见果怜的面容都让我很痛苦。如果可以,我想暂时跟她避不见面。可是──「至今为止的行动模式不能变更。无论如何都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来过日子」。
灯子学姐给过我这样的忠告。
之前在比较早下课的日子,我都会跟果怜一起度过。
要是我忽然改变态度,果怜说不定会因此起疑。
得避免那种状况才行。所以,我忍着痛苦与果怜见了面。
可是我总觉得果怜今天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离开学校后,我们俩一起去了电子游乐场,然后来到现在这间家庭餐厅,但她一直就是那副德行。她看起来心情很差,几乎没有跟我交谈,只是不停地玩手机。
「即使跟我在一起也不开心」这样的感觉明确地表露在态度上。
……妳果然对我有所不满吗……?
儘管我这么想,依旧把这样的心情压抑下去,并且对果怜说话:
「果怜,妳怎么了吗?」
「没有啊……」
果怜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表情变得更加冷淡,凝视窗外。
然而这样的回答方式,恰恰展现了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差。
「妳说没有,可是妳今天一整天都很不满意的样子耶。有什么事的话说给我听嘛。」
我一说完,果怜就好像被激怒了一样,拿着吸管在眼前的冰红茶里头搅来搅去。然后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小小声地低语:
「男人光是不会看气氛,就已经有罪了啦……」
「咦?」
我不禁回问之后,只见果怜眼神兇狠地瞪着我。
「最近啊,阿优你是不是没有出尽全力?」
「我没出尽全力?」
我听不懂意思,就重覆了果怜的话语。
「对。阿优的约会已经一成不变喽。大致上都是在咖啡厅会合,然后去电子游乐场或卡拉OK,最后再到家庭餐厅吧。每次不都一样?而且都是阿优自己的兴趣。我想要多一点令人怦然心动的行程啦。」
「可是啊,我们还是学生,这样很正常吧?又没办法去那种很花钱的地方。」
我这么反驳好像又让果怜更生气了。她狠狠地瞪我:
「哪有这回事!其他人的约会都比较潮喔!更何况,男朋友本来就该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让女朋友更加开心』吧!」
……妳到底,是拿我跟谁比……?
我拚命忍住想要这么说的心情。
不过果怜似乎把我的沉默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这样子,果怜根本就没有受到重视!光是两个人见面,根本不能称为约会!」
果怜像要宣洩不满似的,说了这样的话。
我觉得她很烦人。
刚开始交往之际,果怜给人的感觉也不是这样。
无论是在家庭餐厅还是在速食店,我们两个都能快乐地聊上好几小时。
那不过就是仅仅三个月前的事情。
「但妳以前这样子就很开心了不是吗?说是『两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最重要』。」
然后果怜就有点理智断线地撂下狠话:
「那是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吧!但阿优你一直都是同一种套路啊!世上没有男朋友像这样随便约会的啦!况且阿优要是有在珍惜跟果怜相处的时光,就该好好规划我们两个见面的行程才对啊!」
果怜宛如把愤怒发泄在我身上般地瞪着我。我稍微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既然果怜妳有这样的感受,那我道歉。是我不好。下次我会订一间很好吃的餐厅。妳有什么想吃的吗?」
果怜依旧鼓着一张生气的脸。不过她瞄了我一眼。
「这种事情不该问果怜,你应该要给果怜惊喜的说。连这都要问女朋友就太不应该了。」
我真的觉得受够了,想要结束这段对话。
而且对我来说,跟现在的果怜碰面已经很痛苦了。
看见果怜面容的时间愈来愈长,我便觉得她「劈腿的嫌疑」愈来愈深。
这时,一个想法浮现于我的脑海。
「也对。果怜妳说的没错,我会好好想想的。可是要订餐厅就得先决定好日期与时间。下个星期四怎么样?上课结束后之类的?」
说到「星期四」这个词的时候,果怜的目光游移了一瞬间。
我并没有看漏这种状况。
「星期四应该不行呢,那天我排了打工。换一天吧。」
果怜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之后,便冷淡地如此拒绝。
可是看在我的眼里,果怜的举动让我觉得她在隐瞒些什么。
……果怜果然有在周一或周四,跟鸭仓见面吗……?
怀疑的念头,在我的心中膨胀得更大了。
隔周的星期一。我前往离大学有段距离,位于街边的家庭餐厅。
会来这边是为了见灯子学姐。从即时通讯平台的私讯来看,她似乎已经到了。
环顾店内之后,便在包厢座位看见她的身影。
灯子学姐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短版薄大衣、有着细緻花朵图案的罩衫,加上黑色的长窄裙。裙子开衩开得很高,若隐若现的白皙大腿实在是太艳丽了。
她把修长的双脚跷成二郎腿,静静地读着文库本。
儘管有着知性的容貌、清纯的气质,整体看来却散发着魅惑的氛围。
但她同时也给人一种无法让人轻易触及的印象。
我心中重新涌起「高中时期看见她的时候,那股似是忧愁的思慕」。
灯子学姐的视线忽然从文库本上抬起来。
我跟她对上了目光。她微微地露出笑容。
为了不让灯子学姐察觉「我看她看得入迷」,我急忙前去包厢座位。
「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
我先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她便带着安稳的笑容回我:
「没关係喔,单纯是我今天上的课比较早结束而已。你应该饿了吧,要不要点个什么?」
灯子学姐这么说并递出菜单。
我点了香煎鸡排与饮料无限畅饮,她则是加点了焗烤饭。
女服务生帮忙点完餐后,由我先对学姐开启话题:
「果怜她说今天也有事情。鸭仓学长那边呢?」
然后灯子学姐便目光低垂地回答:
「嗯,哲也也说他今天晚上有事,所以我才有办法像这样和你见面。」
「果然……」
我呻吟似的低语。儘管有预料过,痛苦的思绪仍旧在胸口扩散开来。
要是他们两个真有劈腿,这就代表他们在上周四、这周一有连续见面。
我跟果怜一周会见两次到三次面,算是满频繁的。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们两个一定有在见面……」
就连灯子学姐讲出这样的话,都让我不太舒服。
灯子学姐可能是在安慰我,或者说给自己听,但听在我的耳里简直就像在袒护那两人。
我决定换个话题。
「果怜现在好像对我很没兴趣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灯子学姐担忧似的这么说。
「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她之前有对我说『跟我约会一成不变,很无聊』。」
灯子学姐皱紧了眉头。可是过了片刻,她便开口发言:
「即使不去考量对方是否真有劈腿……只要交往了一阵子,多少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别太在意。」
「是这样吗?可是果怜说『其他人的约会都比较潮』耶。」
灯子学姐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我当时不禁在想,她到底是拿我跟谁比较?」
「……」
「我现在连看见果怜的面容都觉得很痛苦。就算我想让自己相信果怜,那些私讯依旧会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眼角忽然发热起来。我拚命地忍耐着。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光是『要你不在意』的说辞并不够呢。不过,我想目前的状况要人『单纯地信任对方』也真的很难。」
灯子学姐双肘按在桌上,两手交扣之后,让自己的下巴搁在手上:
「这种时候回想起『刚开始交往时的事』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刚开始交往时的事?」
「对。一色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和果怜交往?如此一来,说不定你也能稍微重拾一些对果怜的心意。」
「这样啊?」我反射性地做出半信半疑的回应。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是从七月的前期考试庆功宴开始。我们同好会有办过吧?」
「你是说只有考试考完的人们聚在一起的那场酒局?」
「是的。那时灯子学姐好像没去吧。」
「是啊,当时我还没考完。原来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交往了啊。」
「嗯。」
「可是在那之前,应该有什么和她拉近关係的契机吧?一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果怜有意思的?」
「应该是从黄金周开始吧。当时不是有同好会的迎新外宿活动吗?」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瞄了灯子学姐一下。
她只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我。不过她那份温柔,单纯是对于学弟的温柔而已。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想必完全没有发觉吧。
其实灯子学姐对于这件事的影响也不小。
我跟石田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思慕灯子学姐了。
而且在考上城都大之后,我们两个甚至偷偷计画了「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对灯子学姐告白!」这种事情。
然后在大学入学典礼那天,我们穿梭于典礼会场到大门之间那段招募新生的漫长队列,一边领取同好会的传单,一边找寻灯子学姐的身影。
后来终于发现一个聚集了一小群人的角落。那是灯子学姐配发传单的那一带。我们毫不犹疑地收下她发的传单。
同好会的名称是「和睦融融」。原本好像是我们高中母校的毕业生创立的同好会。起初是爬山与露营的同好会,现在已经变成什么都办的活动系同好会了。由于考古题与容易拿下学分的课程等资讯十分丰富,海滨幕张高中出身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加入我们的同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