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帝国」提出「宣战」之后,「军团」就打了过来,父亲大人与卡尔修达尔叔父大人去了「战场」,今天还是没有回家。
不知道父亲大人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还有卡尔修达尔叔父大人会不会一起来家里。
在府邸大大的门厅里,小蕾娜今天还是一样跟她最喜欢的洋娃娃一起盼望爸爸回家。
「克劳德,要听妈妈还有哥哥的话喔。亨利,妈妈跟克劳德就拜託你了。」
「嗯。」「好,爸你放心。」
爸爸说他要去「打仗」,克劳德挥手为爸爸送行,一只手让妈妈牵着,站在同样也在挥手的哥哥身边。
战线节节败退。无论投入再多的战力,都无法阻止帝国的自律无人战斗机械群──「军团」的侵攻。
「第一八机甲师团已陷入溃败状态。那些『军团』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无法与前去支援的步兵分队取得联络──我看大概是全队阵亡了吧。不像之前那些残存士兵身为有色种却为了我们的祖国英勇奋战。」
看到这个战友兼挚友咬牙切齿的反应,卡尔修达尔无意间想到:
喂,你有发现吗,瓦兹拉夫?
有色种。
这种称呼,等于是把他们全部视作「<ruby>白系种以外<rt>外族</rt></ruby>」加以区分的用语。
爸妈跟哥哥最近每天都在看电视的「新闻节目」。
不能看以前常看的卡通,辛觉得有点不开心。他最喜欢的哥哥也不怎么陪他玩。
更令他不安的是,盯着「新闻节目」的爸妈跟哥哥僵硬的表情。
因为他只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国境周围』收到了『避难劝告』──呃,就是说这里现在变得很危险,我们必须逃走。现在要打包──只带走重要的东西,我要你去拿替换衣物,还有你最宝贝的一样玩具,好吗,赛欧?」
「好。」
「托尔,该走了。喏,跟大海还有船说再见。」
「好,爷爷。」
托尔从驶离国境的避难巴士探出上半身,跟熟悉的大海与祖父的船挥手道别,同时心想,明天或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街上张贴了一张又一张相同的海报,越贴越多。爸爸告诉她,那是军队「募兵」的海报。
安琪让父亲牵着手走,心想:今天海报又变多了。
新闻报导的战况日益恶化。早餐后女儿照例端了杯咖啡来给他,正在喃喃自语的阿尔德雷希多却没注意到。共和国军简直是兵败如山倒嘛。
妻子回答了,声音在颤抖。
「我们,还有这个国家……今后会变成怎样……?」
儘管战火离共和国副首都夏绿特市与周围零星分布的卫星都市依然遥远,为防万一,库克米拉家已经开始为了避难打包行李。
双亲把旅行用的行李箱搬出来装袋装箱,姐姐在一旁帮忙;可蕾娜完全沉浸于出游的快乐心情,穿戴外出用的连身裙与最喜欢的帽子开心地跳舞。
在学校的宿舍,电视就只有餐厅这一台。莱登不安地抬头看着持续播放的新闻节目时,年老的女校长站到他背后。莱登看不太懂新闻的内容,只知道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让他不安地抬头看着老妇人。
离这里很远的家里,爸爸跟妈妈不知道要不要紧,那些小时候的朋友呢?
「老婆婆……」
满是皱纹的手放到了他的双肩上,但仍然是比莱登更大的属于大人的手。
「没事。你家附近,还有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平安。」
从「新闻节目」听到的声音一天比一天严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究竟是谁该负责?煽动性的语气几乎是在叫民众找人怪罪。
每天都在看新闻的西汀也被这种论调牵着鼻子走。是谁的错?问题出在哪里?她不知道,不过坏人当然是……
「那当然是『帝国』喽!」
她天真无邪地如此认定。嗯,都是帝国不好!妹妹天真无邪地当应声虫。
战线持续后撤。难民搭乘的卡车也来到了凯耶跟家人同住的这条街。
邻居们迎接下车的乘客时,眼神兇恶得不像是看着自己国家的同胞,完全是把对方看成累赘与外人。
是一种贪婪地寻找代罪羔羊,好拿来发泄不安与恐惧的眼神。
卖国贼。
扔进来砸破了玄关灯的石头上,笔迹潦草地写了这几个字。
扔这块石头的人想必知道潘洛斯家原为帝国贵族──血统与敌国同源。
阿涅塔躲在玄关远处,害怕地看着父亲收拾碎片时的严肃侧脸。
在卡尔修达尔的眼前,如沙包般堆积起来的全是友军士兵的尸体。它们来不及被装进尸袋或甚至是后送,之后这些英灵的遗骸就只能随地弃置。
就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具尸体似的,一名了无生趣地蹲在地上的倖存士兵语气死板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是我们……」
「偏偏都是我们」。
堆积如山的尸体全是银髮银瞳的白系种。并不是有色种都没有捐躯,只是从总人口的比例而论,以白系种占绝大多数,所以在战死者当中佔比也较高。如果就人口比例来说,白系种与有色种的战死者应该没有太大的差距。
然而在这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却儘是白系种。
不管在哪个战场,「乍看之下」死得最多的都不是有色种,而是白系种。
士兵喃喃自语,语气死板,像是发高烧的梦呓。
都是那些家伙害的,那些没死在战场上的家伙。那些害死我们,一定还在讪笑的家伙。帝国的血统;暴君的后裔;「非我族类的」那些家伙。
「……<ruby>有色种<rt>那些家伙</rt></ruby>。」
不知道是怎么了,外面吵吵嚷嚷的。
母亲从窗帘缝隙偷看外面,转过头来脸色铁青地说了。
「达斯汀……今天晚上不可以看外面,绝对不行。」
跟父亲穿着相同衣服的阿兵哥们不知为何闯进了家里,抓住母亲与克劳德。受了重伤但平安返家的父亲眼睛泛红强忍泪水,紧抿嘴唇眼睁睁地看着。
哥哥也在他的身边。
「哥哥!」
克劳德拚命伸手过去;哥哥别开了目光。
跟克劳德同样是银色的──月白眼瞳。
从战场归返国内,接受高层命令执行有色种押送任务的空档,卡尔修达尔抬头仰望国军本部的圣女玛格诺利亚的雕像。
三百年前主导革命,之后却被公民亲手逮捕,死在狱中的圣女。
只因她「不是公民」。
只因她不属于无辜遭到迫害,坚贞不屈地抵抗迫害,最终赢得胜利的公民阶级。她也是迫害者之一,是邪恶低劣的罪恶化身,王室的公主之一。
没错。
说到底,她对这些所谓的公民而言──也不过是「不同」于「我们」的族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