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过,那是骄傲。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还不知道。
——芙蕾德利嘉·罗森菲尔特《战场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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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战场上整片盛开的虞美人红花,在烧尽天空的晚霞之下,美得疯狂。
位于大陆北边的共和国第八十六区战场,一到日落时分便冷得刺骨。辛感觉到薄暮晚风逐渐夺去长时间战斗的热度,同时只是仰望着迟暮的天空。
自从成为共和国「有人搭乘式」无人兵器──「破坏神」的处理终端并踏上战场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多。他完全习惯了这种沉寂。
在敌军与友军一律平等地全军覆没的战斗之后。
无论被分派到哪一处战队,最后等待自己的永远都是这种所有同伴战死沙场的无人寂静。同样的事情反覆上演一年,也该习惯了。
鸟类与动物都害怕硝烟味与炮声而噤语,连一只小虫都不飞的世界红如火烧,冻结在无声的静谧中。只有不绝于耳的亡灵之声不曾止息,但现在听着,却也觉得遥远。「军团」潜藏于它们的支配区域中,今天似乎不会再出来了。
话虽如此,毫无意义地独自留在战场,也是个颇有勇无谋的行径,但他还是很想再动也不动地待一下。虽说已经习惯战斗,但这副身体才刚满十二岁,连身材都尚未长高,还是个未成熟的孩子。与「军团」经过一番激战,而且僚机在战斗途中就已经一架都不剩,这也让他累坏了。
──送葬者。呃,除了贵官之外,还有几人……
对于自己身为共和国民〈白猪〉毫无半点自觉,自以为善心的管制官的声音无意间重回脑海,使他眯起了眼睛。
这问题本来就没什么好问的。
在无人战死的这个战场上,处理终端丧命是理所当然。
八六丧命是理所当然。
在这个退路遭到要塞壁垒与地雷区斩断的战场,八六必须代替人类去死。就算活下来了,最后也一定要毫无意义地去死。强迫八六落入这种命运的,正是他们那些共和国民。
双亲与哥哥姐姐那一辈都老早就死了,在无人庇护的环境下长大,作为处理终端置身于受人期待战死的严酷战场,以及共和国士兵露骨的──明枪暗箭地咒自己去死的恶意之中。快的话就是一瞬间,慢的话五年后也有不可避免的死亡等着自己,所以他们早已习惯于直视死亡。
不得不习惯。
──哎,反正都要死,能得到我们死神的指引,倒也不错。
所有人都这么说。
都先走一步。
是啊。
或许是吧──他眯细如同此时天地染上的色彩,像血一般鲜红的双眸。
最早分派到的部队,除了辛一个人之外全军覆没。
下个部队也是,再下一队也是,就连现在隶属的战队也是。每次总是只有他存活下来。
他也已经习惯遭人忌讳,被人当成听取亡灵之声,招引死亡的怪物。
因为,那大概是事实。
──都是你害的。
就像过去哥哥说的那样。
他明明就那么说过。
辛回想起来的,是最后一次看见哥哥时,他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
太阳沉没逝去,辛明知构不到,仍是往昏暗的天空伸出了手。
哥哥。
你为什么要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