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又一层的布把洁尔梅菲奥包了起来。与其说它是一把剑,根本就像是新物种的茧一样。
「其实也没必要包成这样啊,只要彆强行启动它,应该就不会被吞噬了吧。」
旅馆的房间。
满脸胡碴的准勇者——纳维尔特里喃喃自语着。
我负责带这把剑回赞光教会重新封印起来——纳维尔特里如此主张并接收了这把剑。埃斯特利德工房的负责人没有异议,正规勇者也说:「我暂时还没办法回去教会。」于是便交给他了。
「——将人类改造成前代勇者的技术。不对,目的应该是要把人类改造成其他不同的东西吧。约书亚·埃斯特利德,这就是你所踏上的救赎之路吗?」
自言自语。
房内没有旁人,但他这番话像是在说给某个不在的人听。
大概是云出来了,窗户外头的阳光黯淡了下来。
「选择这条路的罪孽不可饶恕,而你也没想求得宽恕吧。不过,我认同将你逼至如此地步的那种深沉绝望。儘管我们走的路不同,但结局是一样的。了解绝望、受困于绝望、向绝望献上空虚的圣歌——」
纳维尔特里静静阖上双眼。
自己停止製造声音后,更能清楚地听到满溢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窗户对面应该离大学很近,可以听到来来往往的年轻学子们热络交谈的声音。比如说,作业有多刁难人、新发表的论文有多艰深、埃斯特利德工房公布的新护符似乎不错,以及教授的掉发速度等。
有些是未来本身,有些是会影响到未来的当前时事,有些是从过去的事情来了解未来。总而言之,全部都是关于未来的话题。
未来尚未来临。正因如此,要怎么说都可以。
只有不知道未来已注定、没尝过绝望滋味的人,才能像这样遨游于幻想中。
「——有朝一日在灰色沙原上相见吧,同志。」
他向不在这里的男人致上这句话。
话语自此打住。
†
爱玛·克纳雷斯从那之后一直在沉睡。
话虽如此,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医生诊断后,认为她应该是受到精神上的打击,过阵子就会醒,不需要担心。
相关人员都认为这很合情合理。
对于在海边过着平稳生活的一般市民而言,这是一次无比沉重的经验。她应该好好休养身心,无须勉强自己——没有人反对这个建议。
†
那么,接下来聊聊艾德兰朵·埃斯特利德的状况。
受伤、虚弱,再加上失去家人的打击,让她完全失去了精神。她被关在病房里,每天都在病床上眺望天花板。
当然,瑟尼欧里斯的凈化作业就这样中断了。
如此一来,黎拉便不能离开巴杰菲德尔。眼见暂住这里的期间可能会比原本预估的还要长,席莉尔便重重地叹着气。
「义父<爸爸>虽然是个完美的坏人,但叔叔并不是。他基本上很善良,不太强势,是个老实人。所以,如果要求他承担埃斯特利德的骯髒差事,那么他就会想办法善尽自己的职责,一定是这样……」
艾德兰朵轻声说到这里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对了,我好想要有个弟弟喔。」
「话题也转得太突然了吧。」
来探病的黎拉叹了口气。
「我可是以为你要讲严肃的身世话题,才配合气氛安静听你说的耶。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连结在一起的啊?」
「嗯,虽然自己这么说很奇怪,但我也觉得没什么脉络可循。不过我还是要辩解一下,并不是完全没有关联喔。」
「就说了我不懂你的意思啦!」
病房里不得大声喧哗。受制于这样的常识,黎拉只能小声喊道。
「不知该说是弟弟还是弟子,总之我想教威廉一些东西,而这并不是为了感谢他救我的回礼。」
不意外,她想也是,果然跟那家伙有关。她早就知道了。
那是个毫无才能的男人,无法用自己的创意和研究来开拓技术领域,却又没办法放弃往前沖。因此,他会径直追着那些走在前头的人们直到天涯海角。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
拥有某些技术并赖以维生的人们,一见到他就会想叨念个几句。
「……你这个技术员能教准勇者什么啊?」
「圣剑的调整技术,而且是一般技术员做不到的应用篇。」
「那是怎样?」
「他说他在帝都的工房学过基础,但好像还没学到类似在工房外进行调整的秘招。虽然最终还是得看本人的毅力和专注力,但如果他愿意学到那个程度的话,我也可以从旁指点几句。」
「那是怎样?」
「就是可以自己将圣剑——」
「我没问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教他那种东西,那应该算是企业机密吧?你为什么要教给一个等于刚认识的对象啊?」
「——可能是因为我刚经历过失败吧。」
艾德兰朵不知为何彷彿看着远方般,又一次说着黎拉听不懂的话。
「我的叔叔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所以我希望他能好好地陪在某个人身边,希望他至少要有陪伴某人的理由和手段,就是这种鸡婆的心态。」
「你啊。」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抢走你心爱的师兄的。」
「你啊!」
黎拉这次不小心大喊出来了。她随即想起这里是病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艾德兰朵「啊哈哈哈」地开心笑着。
大概是牵动到伤口,身上开始渗出急汗,但她的笑声还是没有停下。
离那间病房稍有一段距离的旅馆房间。
丢着没整理的行李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在那其中一隅——
也许是受到从微启的窗户吹进的微风所影响——有着黑髮少年样貌的人偶倾斜着脑袋,好似有什么事情让它感到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