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失恋
回到家中后,佐间太郎仍是静不下心来。久美子和自己同住一个房间,耳边即传来她的哭声。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直哭个不停也不是办法,久美子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便离开了房间,许久仍未回来。
她一定是打算睡在客厅沙发或其它地方吧。这种时候,身为男人的佐间太郎应该多为她着想才对。
原本觉得狭窄的床,突然变成特大号的尺寸。即使已恢複意识,他的身体还是婴儿的模样。
「老爹,为什么我能使出这种奇蹟?应该说,我什么时候能使出这么厉害的奇蹟了?该不会是老爹你搞的鬼吧?」
他想用心语联络到天国出差的老爹,却得不到迴音。老爹专心下工作时,会将心语阻隔挡在收讯範围外。
「唉,惨了……」
那时,是不是该认真选择其中一个呢?可是,他是真的无法抉择。只能选择其中一方,他办不到。难道人类的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吗?
只能选择一个人,其它人必须割捨掉,这就是恋爱吗?
「我不懂,为什么非决定不可?」
「哥哥。」
「哦?芽芽,怎么了?」
芽芽单手拿着黏上胶带的大象浇花器,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佐间太郎身边。平时总是他低着头看她,如今立场完全相反。佐间太郎的个子比小学五年级的她还要娇小的多。
「哥哥,跟你说哦,我看得见。」
「什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你看得见什么?」
「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
「嗯。」芽芽点点头,伸出她的小手,覆在佐间太郎更小的手上。
「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我看得见。」
「嗯……老实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嘿嘿。」她笑了笑,歪着头,有一种「好难喔,我不会说明」的感觉。
「哥哥是为了成为神,而在人间修行的对不对?」
「嗯,是这样没错。」
「那哥哥之前在哪里?」
「应该是在天国吧?」
他想起在天国时的事。虽然记忆很模糊,但他隐约记得朦胧柔和的光线,还有某人的声音。
「在那之前呢?」
「之前?」
佐间太郎对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感到困惑。
他连在天国的记忆都很模糊了,更早之前的事当然不可能记得。别说不记得了,他连想都没想过。
「我看得见之前的事,我感觉得到。」
重迭的手慢慢变热,芽芽的双眼渐渐染上冰冷的深蓝。
「喂、喂,现在是怎么回事?」
「安静。」
微风吹过两人身边,虽然这阵风只能微微吹动芽芽的浏海。但肌肤还是感受得到。
「嗯……」
少女闭上眼,加深了力道。无奈,风儿渐弱,包围住四周的奇妙感觉也消失无蹤。
芽芽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失败了。」
「什么啊,不要吓我,我还以为会怎样。」
「嗯,对不起。我要睡了,晚安。」
芽芽抱着大象浇花器,很乾脆地离开房间。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难道这是她独特的玩笑方式?在天国之前我人在哪里,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虚幻的事呢?
「不想了,睡吧,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佐间太郎用毛毯包住身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沉人湛蓝深海般的梦乡。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所没见过的小学,校园的角落有单杠。
一名少女正拚命练习翻转。她双手抓住横杠,将交往上提,想让身体往后翻转。然而,不管她做几次,脚总是提到一半就落下来。少女约莫小学五年级左右,有一头过肩的长髮,和一双大眼睛。
梦境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一个身高比少女略矮的男孩,一脸怯懦的表情,正注视着少女的翻转练习。
少年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沉默地退了回去。
少女翻转失败了,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语。
两人就这样重複着失败与沉默。如果放着不管,他们说不定会永远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真的是梦吗?感觉这光景莫名地真实,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难道这就是芽芽所说的「之前」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名少女是谁?桀骛不驯的表情,未经梳理的长髮。啊,对了,是她。
那么,想跟她说话的那个男孩又是谁?难不成是我?之前的我原来是那么懦弱、胆小啊。
当他这么一想,脑海中的影像便晃动起来。这光景似乎是由第三者的视点看到的。如此说来,那个第三者不就是自己?
从身高来判断,第三者的年纪应该比少年、少女大。视点一动,少女与少年的表情便跟着紧绷起来。因为他们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
「你不会翻转吗?」
不是自己的自己对少女说道。少年在她身后不安的注视着一切。
「不会,你做给我看。」
少女的口气小禁令他莞尔,她那好胜的个性一点也没变。
另外一个自己,看着高度很低的单杠。如果小学生用的单杠是这种高度的话,那么视线的主人应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小妹妹,你看好啦。」
佐间太郎看见自己的手握住单杠,接着地球转了一圈。
翻转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穿着牛仔裤,膝盖附近红红的一片,运动鞋也破烂不堪,实在不像是多上流的人物。不过,翻转的动作十分漂亮,少女看得目瞪口呆。
「哇,好厉害好厉害!再一次,再一次!」
「不要啦,好累。」
「好嘛,再一次就好!好不好,好不好嘛!」
少女抱住自己。在她身后一步之处,少年紧握双拳,瞪着自己。他一定是喜欢这个女孩,想要表现自己的优点给女孩看,却因为做不到而生气。
「我也会!」
少年说完,便跳上单杠。他转了好几圈,不料想要跳跃着地的时候,却因失败而跌了个狗吃屎。
「喂,你还好吧!?」
自己连忙走近少年。他的脸擦伤了,渗出血来。
梦里的自己想拉少年的手扶他起来,却被少年粗鲁地挥开。他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看到他手上的瘀血,那是他想让少女看见自己的优点,拚命练习所换来的瘀血。
「小妹妹,他很厉害,转了这么多圈。」
「那跟我没关係,笨死了。」
少女说道,抱住自己的手臂。
「大哥哥,你再做一次给我看嘛。」
「可是,他比我厉害很多。」
「我不管,我想看大哥哥翻转!」
少女执意要自己继续做给她看,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要只转一圈。
少年一直盯着少女和自己。
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
下一秒,自己身在树林里,场面瞬间切换了。紊乱的呼吸,疼痛的胸口。彷彿正被人追杀似的,绷紧神经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然后眺进较为隐蔽之处,慢慢调整呼吸。
「大哥哥。」
「呜哇啊~~~~~~~~!」
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当场大叫,原来是那名少女。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我在逃亡啊。」
「逃亡?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在这里会碍事,趁还没受伤之前,赶快回家去。」
「不要,别把我当小孩看待。」
比自已年幼的少女夸张地鼓起双颊。
「你明明就是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别看我这样,我的精神年龄比你还大一岁呢!」
虽然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件事的时候。
「好啦,随你怎么说。再见。」
正想离开时,少女用力拉住自己的衣服。
「等一下,大哥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笨蛋,开什么玩笑啊你——」
「我不是在开玩笑。」
少女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从那双眼眸中,的确感受不到玩笑的成分。
佐间太郎察觉,另一个自己所想的事,似乎能传达到自己的心里。另一个自己心里正想着:「逃亡还带着小学生,我又不是呆瓜。不,说不定能加以利用。」
「好吧,我带你一起走。不过,你绝对不能碍我的事,否则我马上丢下你。」
「嗯,我知道了,我叫麻美,大哥哥呢?」
「名字?怎能告诉你本名?随便掰一个好了。」
「我叫……天使。」
少女听了,困惑地问道:「那是姓还是名?」
「是绰号。」
说完拉着少女的手拔腿就跑。
黑影迫近逃亡的两人身后。
那并不是人类追兵,而是有如怨念一般的黑影。
一回头,那名单杠少年浮在空中,直立不动地盯着这边看。接着,少年的眼眸染上鲜红,化为血泪流过双颊。
他的背上长出一对漆黑的羽翼,环抱着少年似地裹住他的身体。身体与黑色的羽翼合为一体,化为深暗色。在这交叠了全世界的黑夜般的黯暗里,唯独一双眼睛发出鲜红的亮光。
红宝石色的光芒彷彿在向自己传达某种讯息。像是在诉说:「我不会原谅你」,又像是:「救救我」。
佐间太郎浑身发抖,从睡梦中惊醒。
他感觉到自己呼吸浅短急促,于是试着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前虽然也做过十分真实的梦,但这次应该不只是梦而已。
这一定是芽芽所说的「之前」的记忆。芽芽触碰了自己,而影响了梦境。
这么说来,那名少年便是相原。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引来恶魔,而让恶魔操纵了他。
如果是这样,那名少女就是:带她走的男人就是……
恐怕想破头也得不到结论。佐间太郎决定,当务之急是先想出对付相原,以及让自己身体恢複原状的办法。
「神山家惯例,家庭会议~」
因此,隔天早上,除了老爹,神样家族集合在餐桌前,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成员有佐间太郎宝宝、天儿、妈咪、美佐、芽芽、寄住的久美子,顺便再加上优优,共有六个人和一只猪。
「这次容我神山佐间太郎担任司仪,请各位多多指教。」